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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四方宇 -【月夜櫻飛之三】神將的殞歿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slowonetwo    時間: 2016-7-18 01:44 PM     標題: 四方宇 -【月夜櫻飛之三】神將的殞歿

本帖最後由 slowonetwo 於 2016-7-18 05:42 PM 編輯

【小說封面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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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內容簡介】
原始遼闊的北方,向來充滿神祕的傳說,再經「異象界變」後,空間被貫穿遠古的界光撕裂,北方大地暗藏著空間扭曲後的詭譎!被封在層層寒冰內的黑魍古魔,魔意識竟擺脫除魔七光驟然實體化,為北方掀起動盪的殺戮血腥,「星宮神將」首當其衝--相傳上古時期,「鏡煙」是春神留在北方大地的生命之禮,卻從無人真正得到過,在黑魍古魔的肆虐下,「鏡煙」的傳說已成眾人追尋的目標。聖君之尊的月帝來到動盪多變的北方,身負重任的蘭飛將如何面對?!


【出版日期】2013-04-01
【出版社名稱】紫宸社
【書系及編號】夢之鄉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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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slowonetwo    時間: 2016-7-18 01:53 PM

本帖最後由 slowonetwo 於 2016-7-18 03:58 PM 編輯

【第一章】

位於東北交接之境的「珞爾喀山」,是「光城聖院」掌理北方通道的重點駐地,平日由十四星宮神將或聖院派出的武將輪流鎮守。

  人界各地妖魔為亂的禍事不一,「光城聖院」在世界各地、各方有甚多的據點重地,每一個據點皆因區域輕重的不一,而有封界官或星宮神將領軍鎮守。

  「哇,丹雁鳥的巢,還真是巨大。」

  此時天際猶在半藍黑半灰濛中,黎明的曙光等待在夜幕盡褪后綻放。

  一名站在山坡下,身形高挑、亮麗的少女,看著頭上由四、五棵高聳幾入天的巨樹,枝葉繁織交錯,其中一處被各種雜枝草根盤構成的大窩,不禁發出驚嘆。

  「這是小的昨天和那一票弟兄在山腰邊巡邏時,發現這座山頭的樹蔭大得怪異,才上來看看,沒想到竟是丹雁鳥的巢,專門等小狼頭您回來瞧瞧。」

  丹雁鳥在人界已少見行蹤,偶爾在人煙罕至的荒原或高山才偶見其翱翔天際的行蹤,沒想到竟能在這發現丹雁鳥的巢,眾人驚喜極了。

  「嘖,夏一定會愛死了,只可惜等他有空,這丹雁鳥也離巢飛了。」

  想起「四季司聖」中的夏,最愛飛禽類的大鳥,連座下聖獸都選擇藍翅巨雁這類巨禽。

  「小狼頭,天快亮了,等太陽出來,這兒可熱了。」

  「是呀!等會兒母鳥回來了,看到我們離牠的巢這麼近,可能會拿我們當侵略者攻擊,還是先離開吧!」

  丹雁鳥屬於夜行獵食的飛禽,地域觀念極強,會攻擊侵入者。

  「也好,『珞爾喀山』的夏季真是熱死人了,沒事還是待在堡內,只是無聊死了,不知道還要守在『珞爾喀山』多久。」

  貪狼從「荒狹之險」執行完任務回來,就接到紫微命令,要他到「珞爾喀山」待命。

  「好像是要等天梁大人來會合。」

  「喔喔喔,光聽到那個化外蠻人的名字,本大人就覺得呼吸不順暢,好像周遭空氣都充滿了臭味。」

  總是一身女裝的貪狼,最愛女裝的多變化與美麗,出身貴族,斯文又超愛整潔,一身俊秀的儀錶,穿起女裝,不了解的人,當真都認定他是位高挑、美麗的俏佳人;而他向來和崇尚粗獷、不修邊幅才是男子漢的天梁,性格都有互看對方不順眼的不爽。

  「小狼頭好像和天梁大人是同一個國家、同一個城鎮的人?」記得以前有「光城聖院」的人提過。

  「是呀!連進『光城聖院』都在同一學區、同一班級,真是被楣運沾到,倒霉了好幾年!」貪狼受不了的嚷喊。

  天梁年紀甚長才進「光城聖院」,因此雖是比貪狼大上好幾歲,兩人卻自始至終就同一分院學區、同一年級成長,而至一同進入「光城聖院」內,成為十四星宮神將。

  「小狼頭和天梁大人有這種淵源,交情應該不錯才是呀!」

  「本來不錯,他走樣后,我怎麼看他都覺得像在看頭野熊!」貪狼回想驚恐的往事。「我沒有辦法跟一個上一刻殺了腐爛之魔,沾了滿手腐魔的濃稠綠血,下一刻竟然衣服拍兩下就抓起東西吃──天呀!那頭熊豈止食物殘渣滿桌掉,還用力舔指回味樂無窮,我發誓,我還看到綠色的血印子沾在杯盤上,太──噁心、太可怕了!」

  害敏感、纖細的他,連吐幾天幾夜,那段時間,看美食都聞不到香味,穿衣服下意識都發癢,每天只要一醒來,想到要和對方繼續生活作息在一起共事,就感覺空氣中瀰漫著可怕的酸臭味。

  終於讓他奔回「光城聖院」,纏著紫微和大司聖哭喊了幾天幾夜,又黏著春和廉貞,要她們一定要救他,才終於得到了轉換任務的解脫。

  「還有呀,那頭可怕的野熊,一季才洗一次澡,平時根本是拿酒當洗澡水,成天酒味滿身,衣服還穿到連當抹布都嫌太破爛。天呀!我的眼睛、味覺、高水平的生活品格,一再再地告訴我,再看到這個人會沒命,生活中再有這個人會發瘋,沒想到、沒想到──幾年後,還要再跟他一起共事──嗚──」

  「小狼頭、小狼頭,只是幾天而已,屬下會替你擋著天梁大人,生活起居都另外準備,你不用擔心。」

  貪狼身邊幾個屬下,一見他們家主子開始又要歇斯底里的啜泣,大伙兒趕忙安哄、勸慰他們這位向來一身「嬌滴滴」的小狼頭。

  「真的,千萬別讓我看到、聞到,可怕的景象和味道?」

  「包在屬下們身上,誓死達成。」

  其它幾個人拿著大蒲葉,替他們的主子搧涼,另外幾個再替他在山徑上踩平雜草,開個小徑出來,努力讓他們的小狼頭心情再轉好。

  「看在我可愛的屬下們,我就忍那個野蠻人幾天,省得讓人誤會,我和他一樣,不識大體,沒有程度。」哼!

  望著遠方群峰那層層灰濛漸明,黑藍已淡,微風拂來一天的清新,該迴轉城堡內了,省得紫微來查探,發現他不在,又不曉得給他什麼可怕的懲罰,搞不好是剝奪他和心愛的小廉貞見面的時間。

  他已經很久、很久沒見到心愛的廉貞,這期間,他寫了非常多充滿思念又動人的信件給她,但小貞一個字都沒回,當他哀嚎的開始發出哭喊的幽泣,表達要衝去找她,才終於得到小貞寥寥數語:「忙,別吵,到冬季前都不準來找我,否則,分手、變心請自便!」

  短短几句,簡直是摧毀貪狼內心世界的震撼!不但還要再等,還毫不在乎要他自己選擇分手或變心?!當下讓「敏感多愁,生性浪漫」的貪狼嚎哭三天三夜。

  「現在才夏季,竟然還要再等到冬季,小貞真狠心,她難道一點都不想念我,還是──」想到可怕的結論,貪狼摀頰。「會不會小貞早就變心了?!」

  「不會、不會,我是一個愛乾淨、不花心、不亂來、還每天在想她的好青年,小貞一定不可能這麼對我。對,冬季以前的日子,我要堅強。」

  抽出手絹,他思念的貼著臉頰說:「幸好我拿了她一條手絹,嗚……小貞,你千萬不要變心呀!」

  「小狼頭,要養這隻玩意兒嗎?」就在貪狼差點再陷入自我推想的啜泣中時,屬下不知從哪抱來一隻環臂抱起來大的雛鳥。

  「哪來的鳥?」很圓的一球肉雛,如果不是見到兩顆小眼珠和黃色扁鳥嘴,還真不敢相信這是鳥。
  「那一邊樹叢中撿到的。」

  「看模樣和體型,應該是丹雁鳥的雛鳥,不小心掉下巢了吧。」貪狼左右端詳。「真要養這玩意兒,牠吃什麼?」

  「這個!」另一名屬下雙掌各抓出兩隻和手臂一樣粗的藍綠大蟲,正蠕動著。

  猛一見,貪狼美麗的面容跟著一陣扭動。「別告訴我這玩意兒吞得下那玩意兒。」小傢伙嘴扁得像根食指一樣,吞得下手臂粗的蟲?

  「可以的,小狼頭!」

  抓蟲的屬下往空拋去一尾,唰、唰兩道閃光,大蟲頓成三斷,蟲內黃褐體液也揚空噴灑,抱鳥的屬下馬上拋射出小肉球,鳥嘴凌空戳殺一段,大肉雛掉下后再被接住。

  「啾!」抱著圓肉球的屬下朝小傢伙嘟唇讚許。

  「吱!」吃得津津有味的小肉球馬上靈性響應。

  完全展現人鳥一家親的融洽。

  「惡!」

  「小狼頭,你怎麼了?」

  只見他們美麗的頭兒掩唇作嘔。

  「不準在我眼前劈開肥蟲,否則……」話還沒講完,就瞄到屬下的劍上還插著兩段蟲身,黃汁綠水的還在顫動。

  「喔喔喔──」這一幕幕當下觸動貪狼的纖細,再次摀頰,跳起的踱嚷:「大家都和我作對──有個噁心骯髒的野熊天梁已經夠我受的──還要忍受你們拿這種東西來──快把骯髒的蟲、流膿湯的玩意兒都拿開──嗚──」

  「拿開了、拿開了,小狼頭!」

  大伙兒一陣忙亂,開始處理小狼頭看不順眼的東西,生恐「嬌滴滴」的小狼頭再發歇斯底里的哭鬧。

  「小狼頭──小狼頭──大事不好──有、有──」

  另一端山坡,幾個屬下神色幾近惶恐,急速奔跑的拎著東西跑來。

  「有什麼?」

  其它人趕緊攔住,以免又是什麼可怕的膿汁骯髒讓小狼頭受驚嚇!

  「有、有人頭!」

  「人頭還敢拿來!」

  「可是這個人、這個人是……」來人慌忙拉開手中布包,還來不及說,貪狼已衝過來!

  「萬子?!」搶過手下拿著的頭顱,他面色大驚的捧著這顆五官可辨,卻呈現枯槁的顱首。「天梁的部下,怎麼會在這──在哪發現的?」

  「那、那邊山下,好多黑塵灰,堆得和小丘一樣,有些夾著很像骨、骨頭屑的東西。」

  其中一個也抖開手中的布裹,一堆黑灰中有著白色粉碎粒。

  「還有好、好幾顆人頭,很多只有一半的臉,有幾個都很像天、天梁大人的部下!」只有這一顆最完整,他們嚇得趕緊拿過來。

  「這是……被魔力荼化后的屍骨塵埃,有人也有動物。」貪狼抓起黑塵檢視,黃白之光在掌中凝出,黑塵隨著光飛化。「你說黑灰有小丘一樣高?」

  「就在那邊的山腰。」

  才要讓屬下帶路的貪狼,眼神卻眯起精肅,縱然細微,他已感覺到空中那一陣陣的妖邪異氛。

  「小狼頭?」

  眾人循著貪狼目光而去,只見天際一道青橘異彩從灰濛中翻湧出,當陣陣直達地表的雷霆青光震耳傳來時,濃濃黑魅青氣迸揚出像撕裂天地的猙獰,迅如燎原而來──

  「妖魅魘影,難過『珞爾喀山』──」

一股英燦從貪狼眼中射出,隨著他叱喊的聲,足落之地也同時升起虹光,周遭景緻隨著他結出的手印產生強烈變化,環繞的綠意,開始呈現朦朧,繼而以貪狼所在之地為中心點般開始旋飛,彷佛借山林之氣將綠意之靈,化成保護在四周的環流綠光。

  「天光截空──琉光化界──」

  封界虹光隨著他揚畫出的氣威,從天際罩下光幕,旋飛的綠琉光繞在封界光外,阻擋住天際要漫竄開的妖異邪流。

  十四星宮神將中,貪狼兼具封界官的身分。

  「小狼頭,那是──」

  屬下驚駭的指著虛空中隱綻出的青藍詭光,似有人影乍現!

  「小心──」

  當黑氣翻轉成彌天蓋地的漩渦,以卷噬之態直衝貪狼一行人時,封界虹光外的綠琉光頓像一道飆射划空的光箭,沒入黑色漩渦內!

  眾人驚看黑氣漩渦中透出綠影時,一陣悶響,難以計數的橘光落雷當空砸下,雖有封界光擋斂其威,整座「珞爾喀山」依然像被重搖般震撼!

  片刻后,幽黑霧影中,漸漸浮現了人形,來人僵硬的蒼白,如煙絲般的青藍詭煙由唇邊逸出,熟悉的高魁身形,熟悉的虯髯大胡,在黑霧中隱透死寂邪威!

  「天梁?!」

  貪狼駭對來人!

  「天梁大人──」

  黑霧中出現的魁梧身形震驚在場所有的人!

  「一樣……一樣的氣息,呵呵……你也是星宮神將……」

  聲像滲出般,幽森的氣息隨著青藍詭煙從天梁大胡下的口逸出。

  「小狼頭,天梁大人他……」

  「魔氣已經佔據他!」貪狼鎖著深重的眼道。

  此時,幽黑霧影中,漩渦再起,當天際傳來悶響時,詭異的橘光青雷再次降下地表,震搖四周林木!

  「就用兩個星宮神將的血替本魔的復出鋪路……」

  「退開──」

  一見周遭湧起的詭態,貪狼揚手,結印再出──

  「天光截空──琉光圍封──」

  從天罩下的封界光幕頓然二分劃開,朝眼前魔化的天梁左右圈圍住,將要爆發開的黑影青雷封困其中!

  「蒼青化蛟──鎮界──」

  旋飛在封界光外,以山林綠意之靈化出的環綠琉光,隨著貪狼的叱令,綠色琉光頓時匯聚,轉化成盤繞著封界圓幕旋飛的青色蛟龍。

  「小狼頭──」身旁的屬下全要上前協助鎮壓,卻被貪狼喝阻。

  「快回殿內,緊急傳訊聖院此事──」貪狼雙手結印不變,力撐封界,心中深知在琉光封界內的魔物絕非尋常,靠他一人之力只怕難以擒住此魔。

  此時半藍黑的灰濛天色,遠方山邊已透出一絲微亮曙光,但「珞爾喀山」還是籠罩著幽暗,顯見此魔的影響不因被困而失去。

  此時詭邪的笑聲卻揚出封界光外。

  「呵呵呵……本魔說過要用兩個星宮神將的血來鋪路,怎能讓你壞事!」

  任何聲影都不可能透出的封界光,如今隨著妖魔的囂揚聲,幾道橘紅青雷透出封界光;驚見此況,不好的愕然才掠過貪狼心頭,僅眨眼間,無數橘色極光已穿透封界光,當下鎮壓的封界琉光像崩裂開的光塵,轟然迸揚!

  帶著青光橘影的強烈氣流直衝貪狼,一聲尖銳的凄叫后,貪狼的身形被捲入氣流內!

  「小狼頭──」

  眾人大駭,只見觸目駭人的血紅隨著旋飛的青光,當空揚撒下一地鮮血!

  「這、這是──」

  小狼頭……死了嗎?!過大的震驚讓眾人連悲傷都反應不及,便見天梁口中再次逸出青詭藍光,身後的黑霧瞬涌,黑氣像細絲滾卷,忽地,爆發開,密麻的黑氣絲線撒到每個人身上!

  纏上身軀、四肢、頸項的黑線,非但揮之不掉,甚至衍生般的越纏越多,而至穿破身軀,慘嚎瀰漫的同時,一道雷霆極光過後,入眼盡見骨骸灰燼!

  「走、快走──退回神殿內──那裡有學院長所下的守護封印──」

  駭人的景象令離黑線較遠的十多名貪狼的屬下,領頭隊長喊著。

  能力再高的妖魔都不可能立即突破學院長的守護封印,這時間足夠他們將消息傳回「光城聖院」。對他們而言,就算死也要將發生在「珞爾喀山」,還有天梁和貪狼兩位大人的情況回報。

  「全部退回神殿!」

  「隊長,丹雁鳥的雛鳥──」

  眾人轉身要衝回山下神殿,其中一名屬下看到幾步外大樹后的小雛鳥,惶恐的探著小眼珠。方才的震撼讓抱著牠的屬下怕小雛鳥遭受危險而將牠拋入樹林中,希望牠躲過一劫,沒想到牠又跑出!

  「呵呵呵……本魔今天大發善心,讓你們和自己的主子一起陪葬吧!」

  「快走──從樹林后的山徑離開──」一見魔化的天梁口中再次逸散煙絲詭氣,身後的黑霧再次蠢動,隊長喝令大家改往樹林內沖。

  押后的隊長抱起大樹后的小雛鳥跟著進入林中,對藏在黑霧中操控一切的「魔」,始終沒見到其真正的形體,他猜想這黑霧應該是屬於魔的意識,真正的本體可能還無法自主行動,才會以意識來吸取無論動物與植物的靈氣,開始培養魔元,森林中的樹木應可阻擋片刻。

  「隊長──」

  一行人奔入林內,只見清亮曙光已微透幾許入林,前方卻傳來凄嚎慘叫,後方緊隨的人嚇得退開,只見前頭幾人已被黑線纏上,骨、血、肉眨眼成灰燼!

  幽暗深影像啃蝕人心深處的惶恐,不知何時已悄悄布上四周,隔絕任何入林的蒙亮曙光,尚可判斷的視野處,只見林木枝幹垂掛著大小不一的黑色細線。

  「別靠近樹木!」

  在隊長警喝下,眾人聚到較為無樹的平坦草地,驚愕而戒慎的環看四周。

  「嘻嘻……一個都別想逃。」

  從陰森暗影中如幽魅步出的天梁,開口的唇再次吐逸出青藍詭光,一道橘青雷光從上掠下,這屏息的瞬間,籠罩林間上空的黑霧驟轉成黑絲,像傾盆大雨般瀉落,眾人無處可避,全瞠目駭住!

  「蒼青揚屏──」

  倏地,無數環流綠光在半空鋪開,如翠綠生機所凝化的光幕般,黑色密雨一入綠琉光中立即被煉化。

  「天光截空──琉光之界──雙分封守──」

  地表再起熟悉的封界虹光,一道隔絕被魔化的天梁進逼,另一道保護的封在眾人四周!

  「呵呵……不堪一擊,卻是毅力堅強,好個星宮神將呀!」

  昂立林中的正是方才被卷噬進青光氣流內的貪狼!

  「小狼頭──」

  鮮血染了貪狼半邊秀麗的面容,散亂的髮絲沾著血紅,一肩、一足更呈血肉模糊,幾乎僅剩一手一足能動的身軀依然昂立,以單手之印力撐封界,沉重的負傷不曾改變他面對眼前妖魔的態度!
  「妖魅……魘影,難過『珞爾喀山』!」

  「小狼頭,你沒事嗎?」貪狼重傷的模樣令屬下焦急。

  「候在界光之內……別碰到殘存的黑霧。」貪狼阻擋了要衝過來的屬下。

  他知道這些哪怕化為塵屑的黑霧粒都帶有妖魔的毒,一碰上即被蝕去精力與血肉,眼前這藏在黑霧中的「魔意識」,和傳說中的一個上古妖魔非常相似,但此魔該被封在北方深處才是!

  「嘻嘻嘻……殘破之軀也想頑抗,本魔就看看你抵抗死亡的耐力有多強,呵呵……令人期待的臨死掙扎呀……」

  貪狼咬牙抽出腰上的硃色長劍,朝身後的屬下道: 「我會……在林中開一條路,朝著綠光走。」借這林中未被吸食掉的綠意之靈,轉化一條綠光之道,應可擋去魔蝕的黑絲霧氣讓大家脫身!

  「小狼頭……連天梁大人都喪命在此魔掌下,你……」

  眾人擔憂的看著間續從他唇角淌溢出的血絲,小狼頭負傷之重,只怕連開口都艱辛,硬擋也是犧牲,甚至淪為下一具被人操控的軀體。

  「天梁……」看著眼前的天梁,貪狼不禁哀痛氣吼:「你這骯髒的大塊頭,向來嫉惡如仇,真甘心就這樣被毀在妖魔手中?!」

  界光后,亂髮下的面龐,幽森咧笑的唇,依然吐著淡裊詭煙。

  「天梁──你真的由里到外,都被這妖魔給占走了嗎──你自豪的男子漢氣魄就是用來打死自己屬下和同伴嗎──小貴!」

  貪狼吼出了天梁的小名,黑霧內高大的魁梧身軀似有一怔,隨即異常艷紅的唇再次發出詭沉笑意。

  「想知道你的同伴是不是毀在本魔手中,嘻嘻嘻……讓本魔操控你的身心,就可以知道了……」

  林中氣流開始疾起,黑霧翻滾涌竄,貪狼將手中的劍插上地表,叱道──

  「快走──」

  雙手無法結印,貪狼以單手對灌過聖氣的劍下了借力而出的封印,撐畫出另一道封界,轉身拚起最後的餘力,朝另一端林木匯聚綠意之靈,開出一條由大自然綠意所屏護住的綠光道!

  「小狼頭,我們一同退回神殿!」知道貪狼的打算,隊長急喊。「連天梁大人都犧牲,此魔的力量超過想象,就算你犧牲也沒用的!」

  「我不會留下讓此魔操控的身軀!」貪狼堅定道。

  「小狼頭,你想……」臨死前自碎身軀!

  「不好,大家快走──」

  原以為可以擋住天梁片刻的聖劍封界,封界的虹光竟已開始扭曲,劍身晃搖,黑霧從龜裂的虹光縫中開始滲出!

  「小狼頭──小心──」

  一個「魔意識」,竟可大到超過貪狼的預期,連聖劍所下的封界都撐不住片刻,當劍身斷,封界虹光再次崩碎,更甚之前封界光被破的震撼,整個迸開出的力量,彷佛卷噬整座「珞爾喀山」的天地,狂暴、兇猛,山峰崩坍,大地裂開!

     「小狼頭──」

  只見食人骨、血、肉的龐大黑霧沖向貪狼,瞬間吞沒了他,眾人嘶竭的駭聲大喊!

  幾乎同時,另一記宏亮的男子聲,突破層層黑霧,震蕩天地的威叱,隨即一道昊亮從天磅礡落下!

  火焰,像不知從哪燎原而來,焰亮火紅得像鋪展的錦緞,驅散黑霧,山林眨眼沉浸火海中,卻又不感焰火的灼燒,原陷黑霧中的貪狼,已改被層層火焰包圍。

  方才的驚天動地,令貪狼只感一片混亂,兩耳轟隆嗚鳴,雙眼更因焰火的紅亮幾至難以睜開,這焚身的火焰像在凈化他的身軀與傷口。

  天際似乎傳來聖獸的長嘯聲,貪狼緩緩睜開眼,只見眼前一根轟立的令牌!

  火擎!「四季司聖」中,夏之聖使的令牌!

作者: slowonetwo    時間: 2016-7-18 02:06 PM

本帖最後由 slowonetwo 於 2016-7-18 04:38 PM 編輯

【第二章】

  「嘻嘻嘻,又是一個送死的星宮神將嗎……」

  「喔~ ~喔~ ~試看看,送的是你的命,還是本聖使的命!」宏亮的男子聲,隨著在林中舞動波浪的火焰,緩緩而現。

  「澔星大人?!」

  眾人驚喜的看著從火焰中走出的峻偉身形,散肩飛舞的紅髮,熾烈得恍似真的以火焰為髮。隨著他的出現,被濃濃暗影罩蓋住的森林彷佛破了一道缺口般,黎明的陽光終於照進這一方天地,被陽光照到與火焰燃過處,食人生氣的黑絲細線瞬間灰化。

  火焰在幽暗的林中畫出一個圓形封界,將眾人保護在內。

  「哎哎~ ~本聖使向來認為英勇的男子氣概,敢在我繁澔星面前嗆第一的,都被我打到只能稱第二!沒想到咱們向來任性、愛美又嬌氣的小貪狼,竟然是這麼英勇過人。」

  囂狂的聲,有著永遠不變的高傲自信,隨著一道洪流烈焰,掠劃過貪狼身旁。

  「澔星哥哥,我今天就破例拜倒在你的男子氣概下好了!」

  夏之聖使,繁澔星,沐浴在晨曦照入的光輝中,高大悍挺的身軀,猶如天際的烈陽臨地,雙手環胸迎視眼前被魔化的「同伴」。

  「哇,我說天梁,這麼久沒見,你這造型……改變得真大呀!」繁澔星嘖聲搖頭。「才想回『光城聖院』前走趟『珞爾喀山』續續舊,沒想到就遇上這麼有趣的陣仗!」

  「小狼頭?!」

  原本包圍住貪狼的火焰,轉為夕陽雲霞般的橘紅雲絲,層層環繞住他,置身其中的貪狼像定住般,連眸瞳都僵凝,整個人一動也不動。

  「別碰他較好。」繁澔星對要上前探望的屬下們道。「除穢的火焰雖能凈化被魔氣重創、污染的七成傷勢,但凈化不了已深入貪狼體內的魔氣,現在動他,魔氣會侵入意識,未來可就麻煩了。」只能先用火焰封住貪狼。

  「四季司聖」的能力雖都有可凈化魔氣的共通性,但各有其屬性,身為夏之聖使,他的火焰屬性是燃喚起生命力與留住生機,若是已根深而入的魔氣,只有他的火焰是不夠的。

  「呵呵……濃、更濃的清聖氣息……嘻嘻……是更像他的氣息……這不是單純的火焰能力……」
終於出現的人是更令人熟悉的氣息,令黑霧中的天梁蓋眼的亂髮震顫,五官也一陣扭獰像在搜尋與了解吸入腦海中的一切人界知識。

  「能燃出生命力的火焰……獨特的清聖氣息……火焰、令牌……光城聖使……」面對這轉變的局面與來人,天梁的聲轉為高亢與興奮的嘶銳。「火焰……你是『四季司聖』中的……夏之聖使?!」

  「怎麼,你崇拜已久嗎?」繁澔星那充滿貴族傲氣的面龐,更加閃耀那高貴的光輝笑容。「崇拜也是對的,本聖使的尊貴、能力和氣度,簡直可望而難及,天呀!本聖使連作夢都崇拜自己吶。」

  紅髮下的俊美面容,思忖的搓撫下顎,接著一擊掌,再次綻開一個親切的好微笑。

  「煉化、踹死、擊斃,你選一種吧!」他自認施恩的攤手。「唉呀!雖是魔物,但本聖使對崇拜者,就是大方。」

  「光城聖使果然有更強大的力量……令人心顫的能力,嘻嘻嘻……吸取你的靈氣必能讓本魔更快凝聚形貌,呵呵──」從流動的氣中,再再傳來的靈氣力量,都讓黑霧中的人亢奮。

  「先看看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!」繁澔星斜睨,掀唇冷啐。「連個形貌都沒的『魔意識』也敢跟本聖使囂張。」

  虛空處忽然迸揚紅、橘、青三道火焰,直飛天際,再一路俯衝而下,速度之疾,轉眼三焰合成一道火龍般的巨大烈焰,直衝林中黑霧中的天梁!

  一陣轟天的撼搖後,巨焰貫穿黑霧,龐大的火焰爆灑開,吞噬被操控的天梁,林中瞬間瀰漫一片霧般的火芒,而昂立其中的繁澔星始終雙手環胸,堅定揚笑。

  「呵呵呵……強悍、高傲,能破『定影暗術』的確不簡單,但以你之能還無法制伏本魔!」

  隨著幽詭的嘶笑再次響起,四散的黑霧也由林中各處再次匯聚,天梁魁梧的身軀也於黑霧中再現。

  「喔~ ~如果說本聖使不但要制伏你,還要得回被你佔住的同伴呢?!」繁澔星不改那派自得哼聲。「我知道天梁未死,只是意識被封,該說只要打掉附在他身上的『死東西』就什麼事都沒了。」

  「憑你的力量,就算真能將本魔逼出他的體內,只怕得回的也是一具無魂軀殼……嘻嘻嘻……一旦本魔的意識離開,他也難逃一死!」

  「屬性上,本聖使強勁、無可匹敵、偉大的凈化火焰確實救不了天梁,一旦你這死東西的意識抽身,不立即處理他被魔氣封住的意識,的確就只能看他死去了。」繁澔星又是搖搖頭,總是常品味一個能力太高的人該有的感嘆。

  貪狼未被魔化侵蝕,尚可用他的火焰之力做凈化的鎮住,但天梁不一樣,連意識都被魔氣所封,單以他的火焰之力是無法起作用的。

  「但是──」繁澔星再次悠揚別具涵義的唇角。「咳,我說你知道人界現在有『四季司聖』,難道不知道『四季司聖』的座下聖獸嗎?」

  「聖獸?!」

  「本聖使的座下聖獸是藍翅巨雁,但剛才的聖獸聲可不是雁鳴呀!」

  繁澔星這一提醒,讓身後貪狼的屬下們,面面相望,想起小狼頭危險時,驚天動地中的聖獸長嘯,似乎是另一道熟悉的獸鳴聲!

  「這麼說來,剛才的聲……」

  「好像是……老虎的嘯吟,難道……」

  「四季司聖」中,座下聖獸是虎的,唯有……

  「嗯……」

  當銳冽的霜寒氣息從四面八方襲至時,除繁澔星之外,眾人才驚覺,不知何時,被黑霧籠罩的森林,除了烈焰的火焰外,還漸漸染上雪色絮白,一如寒冬的冰雪覆掩天地,樹幹、林梢、地上皆凝結著白色冰霜!

  當老虎的長嘯聲再次傳來時,一隻頂著黑色虎斑的白色大老虎已在繁澔星身邊,朝天梁綻露尖銳的長牙猙獰咆吼!

  「白色靈獸?!」黑霧中的「魔意識」首次發出訝異的聲。

  「嘖嘖,白虎,你家主子就因為有你,我才覺得他順眼些。」

  繁澔星大掌拍撫身旁的聖獸,「四季司聖」的座下聖獸,隻隻個性一絕,其中白虎威猛且貼心,和主人的孤獨冷傲不一樣,是他們四個都喜愛的。

  「多一隻靈獸就想制伏本魔……」

  「喔~ ~我就好心說出來讓你這個混蛋也多長點知識,在人界出現的座下聖獸定跟著主人。」繁澔星下顎頂頂他身後。「其實本聖使一個人就可撂倒你,偏偏半路和對頭遇上,只好一人分一半獵物了。」

  當異樣的氣流從身後傳來時,對這無聲無息而至的氣動,天梁愕然轉頭!

  只見幾步外,一道修長逸挺的淡雅身形,一頭銀色長發飛舞下,是一張如冰般清透剔然的俊美面龐,少年凜然孤絕的神態,勝過他周圍的霜雪。

  冬之聖使,翔,淺紫雙瞳鎖定被魔化操控的同伴,冰寒幾乎要凍入他犀銳的瞳中,深沉厲睨著眼前的人。

  原被深濃黑霧籠罩的森林,此刻劇變驟起,只見一銀白、一火紅,冰冽、紅艷的極端對比,一前一後牽制住了其中黑暗而高深的魔物!

  「翔大人?!」

  見到冬之聖使,翔,眾人驚喜中帶著不敢置信;「四季司聖」個個身負重任,多是獨自在世界各地執行任務,除了「光城聖院」的召喚外,便是特殊的任務或事情,否則少有兩人以上同時出現的可能。

  「你……是人類……」黑霧中的操控者對來人的氣息,發出微妙的詫異。

  銀髮揚舞下的俊雅面龐,是慣有的淡漠,眼前籠罩的黑暗,有如妖魔漆黑的羽翼,正覆蓋天地肆虐殘殺,映入翔那雙恍如冰晶鑄雕的淡紫眼瞳中,黑白之於他,由來兩極雙分,緩緩皺起嫌惡的雙眉!

  「妖魔,暗之污穢──」

  冰冷的聲、冰冷的調,淡淡吐寒,聲甫落,強烈氣流倏迸開,覆凝於地上的冰霜頓如掀起的高浪,疾沖黑霧!

  「這個氣息──」

  龐大的黑霧對上迎面而至的強大氣流,撞擊的撕裂悶聲之後,是一陣雷轟乍響,沖開濃黑籠罩的黑霧,眾人只見眼前爆開的雪灑瀑煙,滂沱雪霧流瀉一地霜蒙,眼前的黑霧竟是不見蹤影!

  繼夏的燃喚火焰后,冬此時的凈化眠雪,將林中黑暗斂散七成,黑線細絲幾為白色清蒙所覆。

  「嘖!」一旁繁澔星卻沒好氣的冷嗤,那頭火焰的紅髮倏然張飛,周身火焰熾燃,蒸融周遭蒙白,容不得雪掩紅焰。

  「呃,澔星大人……」這個時候就不要再互別傲氣了。

「光城聖院」內人盡皆知,「四季司聖」中,夏和冬從天性、能力到個性,一個囂張狂烈,一個高傲孤冷,幾乎互看對方沒一樣合眼。

  「喔~ ~隊長,你有什麼問題嗎?」

  「沒有,屬下是想問那個『魔意識』……怎麼不見了?」見到夏橫眼瞪來的眼,領頭隊長聰明改問;最重要是那團可怕的黑霧,應該沒那麼好解決。

  平時的夏,一身貴族的氣態,卻是壞痞子性格,被他盯上絕對是另一種不下於面臨妖魔的可怕!

  只見繁澔星挑挑眉沒回應的拍拍身旁大白虎。

  「哎呀~~白虎,幸好你只有幾圈黑毛,否則你家主子對『黑』這麼重度潔癖,管你是不是聖獸,早晚宰了你,來個『燒烤虎肉』。」

  這話聽在其它人耳中,全都不自覺一抿唇,個個欲言又止,卻又知道識相的閉嘴較好。

  人盡皆知,會幹下吃聖獸這種事的,絕對只有以瘋狂、囂張出名的澔星大人,其惡名遠播的程度可說響遍靈界,尤其他的座下聖獸,雙頭鳥的「藍翅巨雁」,屬於兇猛的飛禽一族,卻每次出任務后都跑回靈界哭訴,因為其主人經常非禮牠們全身皮肉後,再告知烹調方法,令牠們的心靈創傷與日俱增。

  「光城聖院」創始以來,從沒遇過這麼垂涎自己座下聖獸的光城聖使!

  此時,翔淡然的邁步走來,面對繁澔星不曾有任何的招呼與停步;繁澔星反倒興味上眼,撫顎先發出燦爛的好笑容。

  「我說……小飛弟,好長一段時間不見,長大不少呀!尤其你這模樣真是越來越朝『天姿絕色』邁進,撩人心頭呀!」只見那雙淺紫犀瞳冷冷斜掠,隨即走向被封在橘紅雲絲內的貪狼。

  就是這樣、就是這樣,問候都只用眼角「撇殺」,繁澔星朝一旁的人彈彈手指。

  「瞧,本聖使可是發出同伴溫暖、熱情的呼喚了,有人不領情!」他攤手,表示他已展現大器量。

  「澔星大人,您就不能正正經經地打聲招呼嗎?」非得用那種調戲的方式和調調說話。

  「什麼──你看不出本聖使正經到不行嗎?」飛飛的弟弟簡稱「小飛弟」,還讚美他模樣生得好,這麼和氣、這麼風度,也有問題嗎?

  只見冬端詳貪狼片刻,伸手放到他額上,一股冰涼充滿凈化的氣,灌入貪狼體內,貪狼僵凝的瞳孔似透光芒,隨即昏眩,倒入冬伸出的手臂中。

  白虎忽朝翔身後發出吼嘯聲。

  「看來,死玩意兒終於又捨得出現了。」面對再出現眼前的黑霧,繁澔星心中已有底。

  「一剎那……接近聖天使的氣息……」幽詭的聲再次熟悉傳來,十多步外,黑霧再次匯聚。
「你是誰……你不可能只是人類……」

  身後再次現身的陰暗魔氣,翔依然不轉身,只是檢視靠在肩上的貪狼,似在沉思。

  一聲盪林的邪嘯,周遭再次翻湧黑色氣流,從被白雪覆蓋的地下裊裊竄出!

  此時的冬半側過首,與夏那雙隱含烈焰的雙目,剎那間的交視,一冰、一火的天性,向來有著競爭卻又無須言語的意會默契。

  悚人黑霧又是煙絲瀰漫起,樹梢也再次垂下黑絲細線,甚至連原本可照進一方天地的陽光也逐漸斂去,青藍詭煙緩緩從天梁的口中吐逸,寒悚的幽沉再臨……

  夏昂首,冷勾唇角;冬背對的身形也不曾有所改變,唯見火焰紅髮與銀色長髮在幽黑漸罩中,更顯鮮明、耀亮。

  在結界保護內的眾人都膽戰心驚的看著四周,畢竟這個妖魔的能力,他們是親眼目睹過的!

  驟然的雷霆青光陣陣而下時,聚起的黑霧已翻湧成數十道的黑漩渦,從四面八方疾射而來。一個漩渦便已不知可吞滅多少生靈,今見無數的黑漩渦卷至,貪狼的部下們全都震愕住!

  翔眸瞳精光一迸,數道銀色琉光如刀鋒划空──
  「雪絳──韶華展鋒──」

  幾乎是同一時間,當無數大小不一的柱狀冰雪降下時,夏的火熾紅焰也應勢而出──
  「蓮焰──紅光撩破──」

  火焰環光從地上如風燎傾原,一波波盪掃林地,天上的冰寒與地上的烈火產生撼鳴的迴旋颶風!

  空氣,像被擠壓到無間隙般,繃緊到令人窒息,黑霧中被操控的天梁忽發出尖銳嘶咆,魁梧的身軀開始顫動!

  颶風狂盪下,眾人見不到任何形體的變化,但是暴雪的鳴動與火焰的熾燃,伴隨著妖異的邪吼與天梁的銳嚎,不停的沖入耳中,彷佛有兩股強大的力量在裂解虛空無形的物體!

  當颶風驟停的剎那,身在結界內的眾人尚不及了解情況,只見繁澔星紅髮下的烈目,與翔銀髮下的冷瞳同時一凜──

  空中的冰柱與地上赤焰接上,像是雷霆的剎變,交擊的白紅爍芒、燦動的光影,雪、焰同華,共展震懾的威力,無數道光昊、紅焰貫穿黑霧──

  「嗚嗚──啊──」

  天梁痛苦激吼,雪色絲線和火紅亮絲交會,取代天梁被黑霧操控攀纏的四肢,雪絲凝凍黑線,紅光隨之燃燼。當天梁的身軀脫離黑霧時,繁澔星身形眨眼來到身旁,健臂接住同伴!

  林中陰霾驅散,早已高升的日出炙陽,照遍林中。

  「現在的人界竟然這麼有趣,讓本魔真是恨不得能快一點脫離桎梏,哈哈哈──」

  遠方傳來的狂笑聲,漸漸消失於天際中。

  林中的眾人終於真正感受到,屬於大自然的陽光與淡淡徐來的微風。

  「還未具形體的『魔意識』,無法接觸烈陽,現在日陽已高升,這玩意兒的魔力早就難以再繼。」繁澔星冷笑扯唇。

  正因此,這個四處為禍的魔物,只能在傍晚出現,因屬「意識」尚無形體,故能夜行數千里,黎明便消失,來去無蹤無影!

  「魔向來樂於玩弄人類,這鬼玩意兒應該也離人界太久,喜歡用鬥玩獵物,吸收生靈腦識來了解人界,遇上對手就以對話來觀察情況,嗯嗯~~」

  但一旁眾人都只是啞口的看著;滔滔不絕講述的繁澔星,冷漠寡言、不動神色的翔,講的人不在乎對方睬不睬,聽的人也沒有任何響應的互動,只是檢視臂內同伴的傷,再看著昏倒的天梁,眉目又是沉思。

  對這場烈焰和冰雪的聯袂出手,眾人全驚嘆。夏、冬極端難合,連手卻又從不須以言談進行。

作者: slowonetwo    時間: 2016-7-18 02:15 PM

本帖最後由 slowonetwo 於 2016-7-18 05:49 PM 編輯

【第三章】

  「銀月古都」的夜空璀璨若夢,星辰排列著閃爍起伏的旋律與色彩,藍白星芒、紫紅星芒、微青幽芒,各色繁星,點點編織出這被喚為夢幻國度的燦爛。

  月光輕灑著巍偉的宮殿,深夜的宮殿除了巡守的侍衛外,唯剩幾處明亮燈火;而王城正中的宮殿,無論日夜,四周皆是層層護衛嚴守,因為這座最為神秘與威嚴的宮殿,正是四大聖君中,月帝的居所。

  此刻,宮殿最高處,月帝修長的身形佇立於深磚色的露天石台上,絕麗無瑕的面容,湛藍的眸瞳若有所思,凝望銀河划空的星子,優美的身形在月空下所勾勒出的剪影,一如主人般,絕世而立。

  有別於白日的威嚴帝服,此時的他一身淺灰外罩米色紗袍,漫揚月輝的金色長髮,以鑲著海藍寶石的彎月銀飾在髮後束托住,單耳別扣是同樣的銀藍寶飾,令那份絕寰尊貴的容姿,逸顯出淡華清雅。

  當夜空上的銀河流瀉出獨特的流霧燦影時,一陣屬於白日朝陽下的溫煦和風拂過他的面容與身畔,月帝淡漠的俊顏難得展露微笑。

  「想來今夜的『銀月古都』是難得一見的日月輝映。」

  他轉回身,看著身後寬廣的平台,不再以意念化成的腦識之音,天然花色般的紅潤唇瓣緩緩開口。

  「『日光城』之主尊臨,『銀月古都』待慢了。」

  隨著純凈而宏亮的嗓音開口,磚色的平台上泛出暈黃霧色似的清華,像一潭風撩蕩漾的水湖,傾波開來,粼粼水光漾滿磚色平台。

  「『月湖』相迎升曦之輝,請。」月帝俊麗的身形逸立水面上,伸手道。

  藍黑夜空中,一彎霧白如晨光的流影刷過夜空,不知何時,「月湖」上空,浮現淡金光輝的圓環光。

  當一道藍白雙光,從星子中沿著璀亮的星河排列傾注而下,像高崖磅落的瀑水,卻非怒奔的飛瀑,而是清燦霧白中綴點藍影,掛泉而下,穿過環光,帶著虹金光暈的日輝,落入「月湖」,蒙柔月輝漾展異彩時,日華瞬間高升,綻出林間亮綠的濃郁光影。

  從光中緩緩顯現的昂挺身形,銀髮藍衣,恍若陽光凝化成的白色琉光淺漾周身,溫暖的和風徐徐而來,日帝──軒蒼向揚,虛空而立在水光上。

  今夜,燦亮銀絲並未束於金色日冠中,而是任其揚飛於夜空下,透出一份悠然閑逸,鑲嵌著金虹日輪聖印的眉心,襯著晶炯不變的流金眸瞳,此時一斂犀銳,溫雅一笑。

  星夜下,日月雙帝的會面,令周遭氣流,互引絢華,日浩、月輝璀璨熠熠。

  「月夜獨思,天御是為著心中人,或為著北方暗藏的陰霾兇險?」

  「向揚深夜之臨不正為此而來。」面對同為四大聖君中的日帝,月帝也輕斂那平日的冷沉,同樣優雅一笑。

  「近日『光城聖院』傳影而來的消息,確實是不小的震撼。」

  從天梁到貪狼相繼在「珞爾喀山」出事,已讓「光城聖院」對來自北方的妖魔力量重新思考。目前的「光城聖院」,「人界上父」所居的「彌天之高」關閉百日中;而學院長往至上界,任何大小事務都暫由三位神祭司主持。

  「你的傷痕……」見到日帝面頰上的一抹淺痕,月帝眯起眼。「能在日帝的臉上留下傷痕的妖魔不簡單。」

四大聖君是自然界的凈澈之身,對魔氣最是敏感,哪怕僅是一絲將愈的微痕,也能感受到那份隱透的異樣。

  「和『轉裁庭』合作計誘『闇魍獸』,以追尋出『黑魍古魔』此刻被封的確切位置,奈何被一個擁有夜魅魔力的女子從中插手。」

  遠古時期,「黑魍古魔」被「七光虹箭」封印在北方,但人界歷經千年的變動,制住「黑魍古魔」的「七光虹箭」力量正在消失,再加上之前「異象界變」時,異光撕裂北方空間,部分空間被扭曲挪移,「黑魍古魔」被封的地點也在這次異變中失去掌握。

  「夜魅魔力……」月帝皺眉。

  「雖未曾真正照面,但此女魔力之高,幾乎可說僅次於魔皇大公,應是近期來到人界,遠古神魔之一的『無聲之滅』。」

  「闇魍獸」不是一般魔物能靠近,但從下在「闇魍獸」身上的封印,透過空間傳來的波動,那鮮明的魔威氣息,一股不容冒犯的強悍;哪怕是貴族妖魔,能對四大聖君迫來如此強烈存在感的,屈指可數。

  「真是她!」

  「天御知道此人?」

  「確實是『無聲之滅』蒼將。」月帝蹙眉思吟。「在『荒魁之原』有過互動,『無聲之滅』與飛飛淵源特殊。」

  「依人界和妖魔界所定的『三界鑰約』,『無聲之滅』既是魔皇大公親自下令赦罪來到人界,應不至與『光城聖院』和四大聖君為敵才是。」

  「『無聲之滅』與上一任春之聖使蘭紫佑交情不凡,再加上飛飛的因素,與守護人界力量的我們為敵應不至於;不過,立場不同,遇上同為魔界的妖獸,難以推測其作為。」

  「妖魔,向來鄙視人界立下的規範、規矩,越上層的妖魔貴族越是不喜受拘束的囂狂,『無聲之滅』既是超越妖魔貴族的神魔,其睥睨人界一切的制度與力量,該是更為過之。」日帝憂慮。

「她若成為『黑魍古魔』的援手,對人界的威脅相當嚴重。」

  「『黑魍古魔』屬於『闇深』一族,此族是最原生的妖魔,向來不服墮天使出身的遠古神魔,『無聲之滅』既屬遠古神魔之一,其心更效忠於魔皇大公,以此看來,她相助『黑魍古魔』的可能性不高。」

  「為求慎重,此事還是得請『光城聖院』多留意。」

  「魔心善變,確實有此必要。」月帝認同。「聽說大司聖已趕往『珞爾喀山』;而夏和冬暫時鎮守『珞爾喀山』這道北方防線。」

  「翔和澔星!」日帝莞爾。「有他們在,『珞爾喀山』會是最強的一道堅守防線,但是希望這兩人在大司聖趕到之前,別是冰封駐地神殿,火烤『珞爾喀山』。」冰火同威的奇景苦得是周遭人。

  「冬之聖使出自『日光城』,聽說性格雖然冷漠孤傲,卻是能力非凡,大司聖和學院長都對他的能力讚賞有加,如此出眾的手足,想必向揚也感驕傲。」日帝和冬雖是堂兄弟,但對這個身為「四季司聖」之一的堂弟,日帝向來愛護有加。

  「翔外冷內熱,對世事有自我的堅持與認定,所以他的頑固也和他的能力一樣,有令人頭痛的地方。」

  「聽來,他和飛飛不愧為姊弟,不同的性格,頑強的地方,倒是相像。」月帝背手,看著北方夜空,雖是深重的嘆息,卻也有著咬牙的惱意。

  「天御這聲嘆,嘆得心有所感,卻是帶怨也帶恨呀!」對比自己小上許多的月帝,日帝不無調侃。

  「她在這段時間所做出的事,這聲嘆,不該嗎?」

  「該說,以你的個性,竟會是一聲無奈的嘆。」日帝笑了起來。「看來『情』之一字,將『銀月古都』的月帝折磨得不輕。」

  「今夜,『日光城』之主是為著取笑而來?」

  「『四季司聖』向來獨往獨行,一旦認為有需要,不須上稟聖院,隨時可以以光城聖使的身分,調動聖院各地的人力,甚至直接請一個國家的軍隊協助,由此可知『四季司聖』的地位有多特殊。」日帝語有深意。「獨立、自主、當機而斷,是『四季司聖』該要有的特質,而『春』更是率性如風,與其逼她正視感情,不如讓她由心領會作出決定。」

  「當她的心面對感情只想隱藏時,不逼她正視,又如何領會?」

  「強硬在春身上只會得到反效果,她真頑倔起來,別說軟硬不吃,還會視對象挑釁迎戰,正面不成,就私下回擊,連大司聖都吃過她假意順從的大虧,只是這一切遇上你,顯然是自找苦吃了。」

  「確實是自找苦吃。」月帝扯唇,苦笑化為滿懷的沉重與沉嘆。「在挑釁、回擊都失效下,她乾脆更膽大妄為的欺騙,還一錯再錯,終於讓自己陷於更大危機的處境。」

  大海上,乍見她在紫晶層下的「魂神之軀」,未及有任何思考,震駭的痛已貫穿他的心肺。她在他不知道的時候、不知道的地方,被殘忍的手段所害,恐懼的滋味,從來沒有在那一刻,讓他嘗得這麼透徹!

  「北方多險,再加上她能力未復,我無法想象她有萬一的時候,更無法再見到她重傷的模樣。」

  他多害怕下一次看到的,是她真正死亡的軀體,那白髮人兒所代表的一切朝氣、笑意都將永遠離他而去,他很清楚,自己絕無法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!

  「春現在的情況,你打算如何處理?」

  「你很關心?」

  「春與『日光城』淵源深厚,她的生母是上任日帝之后,和翔是同母異父,對飛飛,我有一份屬於兄長的責任,關切她的幸福是必然的。」

  蘭飛年幼時曾在「日光城」住上一段時間,再加上與翔的姊弟關係,「日光城」可說是除了「光城聖院」外,她的另一個家,與日帝的互動也有著親人般的情分。

  「等我不想再嘆息,決定出手結束她的逃避時,會盡一份情誼,通知你這位兄長。」

  「聽來,你對何時結束她的逃避,已有想法。」

  「這不正是向揚今夜前來的目的嗎?」

  「對北方近來的動靜,你的看法呢?」

  「風雨前的寧靜。」望向北方虛空,哪怕相隔千里之遙,月帝雙瞳透出深沉憂慮,為著遠方的人兒,也為著可能破解封印而出,帶來重大災難的古老妖魔。

  「與其坐望這片寧靜,忐忑將來的風暴,」日帝直視他,道。「月輝何不親臨北方呢?!」

  「到北方嗎?」對這話,月帝不顯訝異,像早已有定見的斂眸一笑。「想來『光城聖院』的神祭司,已準備好到『銀月古都』了。」

  四大聖君若需長時間離開鎮界的國都,便由「光城聖院」的大司聖或神祭司暫代,坐鎮這人界守護力量之一的重地。

  「遠古時期的三界戰亂,北方世界受害甚劇,至今無論地形、環境、天候都充滿詭譎,此行安排上你得費心。天尊、地皇和『日光城』所派出的聖君護衛,近日將到『銀月古都』。」

  天、地、日、月四位聖君,每一個守護力量皆息息相關,其一遠行,另三位聖君都將派出一位特別護衛,每一個護衛都有每一位聖君代表授予的力量隨行保護。

  「知會『光城聖院』,北方一行別聯繫駐地『雲境迦國』的人。」「雲境迦國」是聖院駐地北方的地點之一。

  「怕遠方的人知道你的到來?」日帝一笑。

  「春此刻的情況,危機已夠多,又何須多生波折。」

  蘭飛身為春之聖使,此次看似隱密出走北方,不與「光城聖院」直接互動,但她是四季之首,「光城聖院」內自有屬於她的眼線,她能知道的消息來源定然不少,以她目前對他的態度,一旦知道他將到北方,會做出的行動,可想而知。

  「此行,春是重點之人,就依你所想。」

  「向揚可查出封印『闇魍獸』那幅畫作上的結光聖印是誰毀去?」

  日帝輕嘆。「『荒魁之原』的主人。」

  「賀格公爵?!」月帝訝異。「他做出此舉,可有原因?」

  「任何事對賀格公爵而言,或為喜惡、或為目的,他的心思也如遠古神魔般,難以推測其作為;但是毀去畫作上的結光聖印……如今看來也並非全然是壞事。」

  日帝另有深思地道:「封住『黑魍古魔』的『七光虹箭』力量將褪,只待新生的力量來煉化。而『黑魍古魔』的『魔意識』已擬化出,這就表示此魔已從『七光虹箭』的封印內脫身,並已擁有相當的魔力,雖還無法行動,但足夠用來隱藏自己的所在處。」

  「在歲月和時空的異變下,『黑魍古魔』被封印的地點,『光城聖院』已失去掌握。」月帝了解地道。「但是他的座下魔獸『闇魍獸』,卻能憑著對主人的魔氣感應到主人的藏身處。」

  「『闇魍獸』被封印在『雲境迦國』所守護的『邊谷晴空』畫作內;武器則封印在南方『轉裁庭』的『地縛鎮柱』之下。從『邊谷晴空』上的結光聖印一毀,『闇魍獸』就闖進『轉裁庭』看來,牠和其主已有感應。」

  「這麼說來,為了找回主人的武器,『闇魍獸』極有可能伺機再闖『轉裁庭』。」

  「此獸已有防心,無論是否再闖『轉裁庭』,想從牠身上追出『黑魍古魔』的封印地,只怕得費心思了。」對「闇魍獸」的行蹤,日帝保留的沉吟。「或得和老地皇再商議一地道氣力量才成。」

  「老地皇……」想起崋煌堡的事,月帝似有所思。「除了聖君護衛外,向揚近來可還曾授予他人光印力量?」

  「和老地皇以第五道光印交換一道力量。」日帝看著他。「為了在『闇魍獸』身上下封印,需老地皇屬於大地的地氣融合結印力量。」

「第五道?!」

  「這道光印力量據老地皇所言,是為繼位者問取,可惜下一任地皇似有要事未了,遠行在外,未能見上一面。」見他問的突然,日帝不禁疑惑。「天御可是遇上持有這道力量的人了?」

  想起那亮出光印的褐髮少年,月帝緩緩沉眉。「不,沒遇上,但……遲早吧!」

  「到北方見到飛飛,替我帶上一句祝福!」日帝笑。「尤其面對你,她會很需要;更期待的是,飛飛早日恢復屬於春之聖使的一切。」

  當清燦霧白的光影隨著日帝淡離的身形消失時,「月湖」也隨之斂去,磚色平台又恢復原狀。

  「祝福……」

  淡語這兩個字,高空的明月照著月帝無瑕的絕麗俊顏,浩亮的月華照著他那雙深邃的湛藍幽瞳,想起那日夜讓他掛懷在心的白髮人兒,淡漠的眉眸柔意湧現。

  「飛飛……」

  此時的她或許好夢正酣,更可能是緊張的找沒月光的地方藏身,全然不理他對她已近瘋狂的思念與憂心。

  月帝唇畔微現苦笑,對他而言,只要見她無事的模樣,任何思念的折磨代價都值得。他閉上眼,借著月華之力,開始追尋他下在她身上的氣息。

  片刻後,緩緩睜開的眼瞳瞬獰起,俊美的面容繃緊,月帝驟然抓緊石雕欄杆,像在抑忍即將從體內翻騰而出的怒火,漫揚的金色長髮垂拂到他手背上。

  「飛、飛──」從口中而非意念,怒濤幾乎從齒縫迸發,帶動周遭氣流,激得覆著清蒙月輝的金髮,縷縷揚飛──

  「可以給我你的頭髮,再下一道守護的力量,讓我帶在身邊嗎?」

  那夜,她第一次對他主動要求希望得到他身上的東西,竟然是用來反制他!

  「這一次朕答應你,給你十天完成任務,這之中不逼你回『銀月古都』。十天之後,你定要回到『銀月古都』履行對朕的承諾。」

  「當、當然,飛飛不會……失信。」

  不會失信?!

  「原來從一開始,你就打算欺騙朕!」抽緊的下顎和急遽起伏的胸膛,證明了他湃然的情緒已至臨界點!「春、之、聖、使,你簡直不可饒恕!」

  月帝忿然轉身,朝身後的寢殿內走去。

  柔雅的淡黃輕光漫灑在遼廣的寢宮內,寢宮中央不見屋頂,月光凝化成的片輝,層迭交錯,寢宮中央呈現半露天的獨特,仰首可眺望「銀月古都」的天際,月光灑下滿室淡蒙。

  修長逸挺的身形走過那層迭交錯的片月之華,穿過深色長石柱,來到覆著月輝的大床前。

  床上,安靜躺臥於枕褥中的白髮女子,靈氣的麗顏在月輝中像是閉眸沉睡,月帝的長指撫上那細緻面頰。

  「朕,真讓你這麼害怕嗎?害怕到除了迴避、欺瞞,最後也還是迴避、欺瞞!」怒焰點燃了那雙俯視的藍瞳,輕撫的長指改為緊捧住那張美麗嬌顏。「你是害怕朕,還是害怕面對自己的感情?!」

  他早已發現,蘭飛在感情上喜歡隱藏住自己,不敢付出只想迴避。雖一度打開心防,但蘭飛幼年的心結已深……

  「難道,無論朕怎麼付出,都不能改變你的想法嗎?」

  帶怒的聲來到紅唇上低叱,隨即重重複住那嫣潤的唇瓣,明知此刻捧在掌中的白髮人兒,對他的情緒波動不再感覺到了。因為原本能透過「魂神之軀」所傳遞的一切,已被她利用他所給的力量反制!

  縱是如此,帶著懲罰與宣洩的吻,依然難以停止。他無情的以唇搓摩那柔軟的唇瓣,重吮唇內的粉舌;相較於他的激怒,白髮人兒依然安靜合著眼眸,像是無力的任他施為。

  片刻後,長指撫著那被嘗吮到紅腫的唇瓣。「隔絕朕對你的追尋,卻依然能借『魂神之軀』,從朕身上吸取所需的靈力?」藍瞳深凜起。「你竟敢再次算計朕!」之前她曾借「朝曦天柱」的縛定力量算計他!

  「你認為你成功了嗎?飛飛……」他淺然扯唇,眸瞳爍亮而危險。「你低估了朕對你的在乎和執著,早在『荒漠鬼蜃』時,重新定在你身上的力量,遠超過你的想象。」

  月帝橫抱起她,來到寢宮中央,沐浴在月光層迭交錯的片月光華下。他凝鎖偎靠在肩上的麗顏,「魂神之軀」只是化靈,要做任何懲治,都比不上將這折磨他的白髮人兒真正抱入懷中,才能平撫他快溢滿出身心的怒氣與情焰。

  「『魂神之軀』是你一定要得回的,既然如此……」再俯下的面龐,貼著她嫣嫩的面頰,感覺到「魂神之軀」所傳遞來的靈力狀況。「對你,朕只想捧在心上、掛在心上,但你卻喜歡一再迴避,隱藏自己的心。」

  灑落的月輝開始像轉動的光環,隨即像落幕般垂降地面,整個寢宮內頓陷一片幽靜、暗沉,連窗外的月光都照不進般,不見任何一絲光源。

  當月華淡采再起時,竟是從地上緩緩釋放出珍珠似的光暈,點點透出,從月帝所立的四周,月燦精華所化的淺白、淡黃,還有細碎的琉璃微光,無數大小不一的光點紛飛而上,「魂神之軀」也從月帝雙臂飄移出,點點清光慢慢覆滿半空的嬌軀,當微蒙柔光轉至刺眼燦華時,「魂神之軀」與光華同化。

  月帝伸出右掌,將全部的月燦浩華盡收於掌,隨即再攤開的掌心,躍動著五、六顆璀璨晶亮的紫粉色光點,他將掌心中光點按入左胸膛,直至指縫中宣洩出的爍光斂去,整個寢宮再次恢復原狀。

  「既然朕的心早栽在你手上,卻始終被你『無心』以對。」他拉開半敞的衣襟,就見一朵粉色櫻花像寶石般透出淺淺輝澤,嵌烙在平滑的左胸口。「現在『魂神之軀』的『化靈』就鑲嵌在朕的心上,你,春之聖使夠膽,就來取走朕的心吧!」

  看向落地大窗外,北方的夜空,星辰的起伏中,依然蘊藏著那份屬於遠古時期便有的神秘與幽詭。

  「飛飛,朕期待與你的北方相見!」

  揪心、牽腸的折磨,雖對她的欺騙和迴避幾度大怒,最後總是包融。畢竟她的安然無事勝過一切,現在這每一分、每一毫所堆出的,是如天高般的情債,月帝決定要這白髮人兒開始償還!

  「濱暮」是「雲境迦國」鄰近的一座小城鎮,此地日夜氣溫兩極,白晝溫暖,入夜卻有北方的寒冷氣候,土地上所種出的果物都不同於溫暖的東南大地,來往的人皆是一身長形衣衫。

  一身旅者裝扮,戴著兜帽的白髮少女,悠坐一處荒廢神殿外的石欄柵上,淡紫雙瞳興看這處小鎮風情,思緒沉浸在日前一入「荒蜃蕪地」,和魔使者的互動中。

  「看起來,這段時間,春之聖使有了非常『精采』的遭遇呀!」

  沒有空間,充滿各種霧蒙色彩的「荒蜃蕪地」內,舉目所見皆是過眼的浮光掠影;隱隱山邊綠影,淡淡陽光耀燦,甚至像在各種朦朧色彩中,抽出單一色彩,潑灑在四周暈染無限的空間,入眼卻始終是朦朧幽影,掠晃即過。

  在這諸色耀影中,一道挺拔的身形,像融在霧蒙色彩中,又像獨立而出,似見清晰高俊的身影隨又隱斂淡去。見到出現眼前的魔使者,蘭飛右手馬上放上左肩躬身行儀,這是光城聖使面對「人界三賢」的敬意,但對方奚落的聲已再至。

  「魄體不全、靈力的氣斷續不濟,更令人哀悼的是,一個即將成為『銀月古都』之后的人,竟然會身中月帝的『界影術』,這是另一種夫妻失和嗎?」修挺俊影,雙手環胸的再次打量她後,戲謔地道:「如此慘狀卻連聖獸都不隨身,嘖嘖,是自信還是荒謬過頭成無知?話說回來,本魔使看過歷代以來的四季之首,還真沒見過哪個像你一樣,中招中這麼多,還中自家人的招!四季之首,路途多險,自己保重。」

  「謝過魔使者的關心,這一年來是坎坷,鍛煉身心了點,一切蘭飛應付得來。」有求於人,「人界三賢」更是「光城聖院」歷史上互動密切的人,不宜冒犯,所以唇角再怎麼抽動,氣再怎麼上涌,牙磨一磨也就咽了。

  「這麼說,你春之聖使這一年本領鍛練得非常不平凡了?本魔使想代『光城聖院』一試四季之首,不知春之聖使是否賞臉?」

  「蘭飛豈敢勞動魔使者,據聞魔使者一百年前被『界賢者』以巧智取勝一場賭約后,就因怒火攻心而退隱至『荒蜃蕪地』上百年。得用百年來療養被『打動』的魔心,小聖使蘭飛一輩子也只能望魔使者之項背,敬魔使者之威名,不敢越其崇高。」

  恭恭敬敬,客客氣氣,拐個彎,將「無知的荒謬」給奉回。對蘭飛而言,與人賭一場,輸了就龜縮上百年,沒用的蠢包莫過此。

  「此時此刻,惹怒本魔使對你的任務沒有好處。」朦朧的身影依然雙手環胸,悠懶的聲轉為下馬威。

  「魔使者知道蘭飛為何來?」

  光影中的人冷然一笑。「『七光虹箭』的封印力量衰弱,遠古的魔氣高漲,『黑魍古魔』的『魔意識』已脫身出軀體到處肆虐,同為魔,本魔使豈會不知。」

  「不知魔使者可否願意協助此事?」

  「『闇深』一族為我魔族最原生的古老妖魔,本魔使的立場是不可能告訴你的。」他是魔界立足人界的代表,兩界若有事,專責居中傳遞協調,可不代表他會協助「光城聖院」扞衛人界。

  「可否請魔使者告知『界賢者』的下落?」

  「一年前『界賢者』來此停留了幾天,隨即說要到『北彎石林』了解什麼天穹孕化的氣。之後,不管怎麼聯繫,都難以得到訊息。」

「『北彎石林』?!」北方大地中更北邊的原始冰原,屬於神秘的「北北地境」內,人煙罕至,可算不毛之地,這幾年聖院中會去的人,大概只有冬。

  「界賢者」所牽掛的天穹孕化的氣,必是上父所說的,能煉化妖魔的「天穹罣氣」。

  「看來,『雲境迦國』之後得更深入北方。」蘭飛思忖道。

  「此行若見到『界賢者』,轉告他,別忘了對本魔使的承諾。」魔使者的聲有著怨氣。「這個承諾,本魔等得心焦。」

  「若是要事,魔使者何不直接找上『界賢者』?」由魔使者直接找人,或許會更快找到「界賢者」。

  「嗯哼。」高俊的身影傳來不自然的虛咳。「本魔使不喜歡帶著『荒蜃蕪地』四處跑。」

  「是嗎?」明明「人界三賢」就以魔使者最喜歡帶著居所跑各地。喜好變了嗎?「魔使者何不暫離『荒蜃蕪地』尋人。」對居所下隱藏的防守封印便可。

  幽蒙的身影再次傳出清了清喉嚨的聲。「一年前本魔使和『界賢者』有個小遊戲,本魔使禮讓了『界賢者』,答應他十年內不出『荒蜃蕪地』。」

  「呃,百年前賭輸后,一年前又輸了?」蘭飛不假思索脫口而出,隨即見到前方的身影不悅背過身,這下換她虛咳一聲,識相要離開。「蘭飛謝過魔使者今天之助,『日出之形』是否歸還魔使者?」

  「能成為本魔使的所有物,第一要點,得有山腳下那些百毒蛇群的可愛。」魔使者冷冷的聲傳來。

  「這麼說,『日出之形』不屬『荒蜃蕪地』!」上父要她尋找「日出之形」,好能順利尋到「荒蜃蕪地」現今所在,她還以為此物是魔使者所有。

  「你撿了兩個麻煩在身邊,自己小心為妙。」魔使者再次回過身道。

  「兩個麻煩?!」除了莫英東還有誰?

  「你想歸還的玩意兒,顧好點,未來才不會替自己找麻煩。」此玩意兒的來歷,大概只對「光城聖院」的人有麻煩。

  「日出之形」?!難道真實模樣不是可愛的狗蛋模樣,還會長得更可怕?還是有更勁爆的模樣沒現出?

  想起自己和「蛋」的坎坷孽緣,蘭飛忽然覺得窩在袋子里睡覺的小玩意兒,變得沉重、扎人,令她很想在這丟包給魔使者,讓這狗蛋玩意兒當作喂毒蛇的餌!

  「四季之首,你撿來的人,聖氣之中帶有魔氣,這份魔氣還是直逼魔皇大公,魔界中最原始的氣息。只是以目前看來,聖氣張魔氣斂,尚難斷言對方真正身分。」

  「莫英東嗎?」聞此言,蘭飛愕詫。「魔使者看得出,他……是實體之軀嗎?」記得自己被蒼將用「魂神二分法」保住性命時,也是被灌以妖魔之氣暫保性命。

  「他是,但軀體有些不明確。」魔使者忽意有所指地道:「對人界、對『光城聖院』,『黑魍古魔』是為惡多端的『闇深』魔物;但對我魔族而言,『闇深』一族是原生的古老妖魔,地位相當崇高,在妖魔界一些殘存的古老妖魔族群心中,甚至高過魔皇大公。」

  「魔使者言下之意是……」

  「聖氣是可用強大的魔氣偽裝瞞於一時,尤其遠古神魔個個都曾是至上界的聖天使,要偽出聖氣甚至四大聖君的封印瞞一時耳目,並非辦不到。」

  蘭飛震驚中只聽魔使者再道:「目前妖魔界內的遠古神魔,只有魔皇大公和『折衝之破』,其它的遠古神魔早都不在妖魔界,連原本被禁於妖魔界中的『喋血之殞』據傳也脫逃失蹤。他們任一人若和『黑魍古魔』合作,都不是你、我的能力可馬上洞悉的。」

  「要偽出聖氣甚至四大聖君的封印瞞一時耳目,並非辦不到……」蘭飛喃言思索魔使者的話。

  日帝授予的「祈光紋印」不像假,但與此人的相遇巧合到令她生疑,莫英東有魔氣…….
      ……他們任一人若和「黑魍古魔」合作,都不是你、我的能力可馬上洞悉的。

  淡紫雙瞳緩緩沉眯起,隨又頭大的支著額頭,一個乳白色比雞蛋大一倍的飛影,穿梭在她的白髮中,又戲玩的順著她的白長髮滑下,小飛蛋發出細細的低呼聲,顯然玩得大樂。

  「別再這麼精力旺盛的飛來飛去。」蘭飛伸出手接住飛到手上的「日出之形」。「真搞不懂,你怎麼就是非黏著我不可!」

  說得帶有幾分哀怨,卻也認命的看這狗蛋玩意兒在她掌心上跳了跳,隨即沿著她的手臂跳到她肩上,又窩回她的白髮中偎蹭,像是對那絲緞白髮喜愛已極。

  「來,乖乖的,別在我耳邊吵!」

  蘭飛撩起長髮,淡光劃過,一撮白髮削落手中,讓這小狗蛋抱著跳飛回到她腰間的掛袋裡,縮回一顆蛋,安睡在縷縷白髮中。

  「這顆小飛蛋沒顧好,未來會替自己找麻煩?」看袋內那縮成一團的圓蛋,不吵鬧的話,是挺圓潤可愛。「魔使者的意思到底是什麼?這種小狗蛋的模樣……會長得更可怕嗎?」

  是頭會拉得很長,身體漲得很大,眼睛從烏溜大眼變猙獰血眼?

  「哈啾──」她揉揉泛酸的鼻子。「從昨晚鼻子就一直犯癢,最後還渾身竄寒,不會是要生病了吧!」

  明知自己已經借力使力,擺脫月帝下在身上的界影鎖定,身體卻彷佛還是能透過月光,感覺到那震怒的波動,真不知是自己多心,還是昨夜月帝真在震怒!

  想到此,她忍不住再一陣哆嗦,無論有形無形,是不是真人,光想到月帝那張美過世間任何女子的絕寰面容,眉目一沉時的威嚴,她就會先倒抽一口氣,哎,月帝真是她命中的剋星!

  看著手腕上的手鍊,還有頸上鍊墜,是月帝以他的金色長髮下了月的守護力量,還有「無聲之滅」的黑髮封力,無論莫英東那屬於日帝的「祈光紋印」為真或假,此物上頭有聖君和遠古神魔的力量,以她單人之力,確實洞悉不來,但若藉此物……

  「喂,你的表情很嚴肅呀,昨晚樣子就不對,不會真病了吧!」英朗秀目的褐髮少年出現在她幽凝的視線內,關切問:「現在感覺怎麼樣?」

  「有個問題百思不解,」撇去這一路上的鬥嘴、鬥氣,這張陽光英朗的面龐令人有著好感,蘭飛笑了笑。「擾得心情難以平靜。」

  「喝喝這盛產的果實酒,搞不好能激發思緒,想到方法。」莫英東遞給她剛到小鎮內買來的甜美佳釀。「什麼問題這麼困擾你?」從見過魔使者,出了「荒蜃蕪地」後,她就挺安靜的。

  蘭飛接過木雕造型獨特的酒瓶,聞到那甜美的酒香。

  「我在想……要將一個偽於聖氣之下的妖魔打出原形,不能硬碰,只能……」

  蘭飛忽垂首,長指支著眉顎,覆下的兜帽掩去她大半面容,唯一可見的紅唇疾動著,彷佛無聲的自語。

  「怎麼了?」忽然安靜的模樣,莫英東趨前要聽清楚她的話,又擔心她是否真病了,正想伸手探她的額,卻發現四周的風揚得異常,金色強光驀綻出──

  揚飛出兜帽外的白髮不知何時已成栗髮,手上肌膚漂上金穗!

  「你──」

  那緩緩抬首的容顏,英姿昂凜,眉心櫻花印浮綻,耀動金色光澤。

  「你真是日帝的專使?還是妖物的偽裝──」蘭飛沉聲一叱。「以春之聖使之名,喚醒日月之威──」

  以她之能或許難以洞悉遠古神魔這等強大魔物的偽裝,但借有聖君和一位神魔所下的,擁有強大威力的物品,出其不意,咒力封身、聖光穿體,還怕逼不出對方真實!

  至上界的春之神──給我拔濯、轉化的力量──

  在蘭飛頸上和手腕上,有月帝和「無聲之滅」力量的藍白鍊墜和淡金手鍊,瞬間化成虛無。

  「慢著!」莫英東深知不好,才要伸手阻擋,原本覆在鍊墜和手鍊上的圖騰已浮在他有著「祈光紋印」的手掌上,像緊緊纏繞住光印,黑色圖騰一路往上浮現整個手臂!

  「『無聲之滅』的封咒竟能壓住『祈光紋印』顯在你的手上!」蘭飛厲喝!「四季之首豈容妖物愚弄──」

  「快住手──你──」莫英東不及喊完,胸口已綻出金藍強浩,月帝化在鍊墜上的力量已透過圖騰進入他的體內,纏鎖他的心跳!

  就在蘭飛要再次催動「春之印」時,一道紫光竟從莫英東眉心綻出,隨即四周幅射出浩大的紫芒,在他腳邊畫出雷閃似的紅光,強大的護守浩氣,任誰都靠近不得!

  「祈光──紫穹──同迸退除──」

  莫英東手背上的「祈光紋印」和眉心中的紫光同化於手掌,退去黑色圖騰和體內纏鎖的聖光!
  「天尊的『紫穹境光』!日帝的『祈光紋印』!」蘭飛震愕,沉問:「你到底是誰?」

  就算是遠古神魔偽裝,也絕模仿不來兩位聖君的力量!
作者: slowonetwo    時間: 2016-7-18 02:28 PM

本帖最後由 slowonetwo 於 2016-7-18 06:28 PM 編輯

【第四章】

  朗朗晴空下,綠茵的岩石上,是斷續倒抽的抑忍聲。

  「很痛嗎?」蘭飛邊替莫英東受傷的手掌上藥,邊問。

  「痛。」頭撇一邊的莫英東,不時傳來咬牙的抽息,沒受傷的另一掌握緊了拳。

  「你很憤怒吧?!」

  「怒。」

  「你裹好傷後,不會想伺機還手吧?!」那可對她現在的處境不利,要不要把他的手趁機打得更嚴重一點,讓他抬不起來算了。

  「不會。」莫英東轉回頭,朝她很有風度地一笑,卻切切磨牙道:「只會在我小小的心胸上一一記下這些,等見到可以懲治你的人,再一次出手──痛呀──」

  才上好藥要纏上紗布的掌忽然被重拍了一下,痛得莫英東五官扭曲,跳起來大喊。

「男子漢器量大一點好不好?不要以為月帝可以懲治我,就想拿月帝威脅我,小心這一路上本聖使真把你作掉!」

不要吃定他身懷聖君封印,她就不敢出手,想她詐死欺瞞聖院都做過了,心一橫,幹一件殺人滅口的事,再效法夏常說的──屍體拖到「荒魁之原」埋一埋,罪名誣給那邊的半神魔人。

  賀格公爵亦正亦邪的個性,對半神魔人干下的事,只要不危及「荒魁之原」內的平衡,他向來不出手干預。

  「我說的懲治是『光城聖院』,在你之上的大司聖或是學院長。」英朗的面龐朝她揚眉。「從頭到尾可沒說月帝呀!」

  「是嗎?你沒說嗎?我感覺你要說了。」發現自己心急嘴快,蘭飛嘴硬到底。「總之,從現在起敢威脅本聖使,小心你的命!」

  「原來在這世上你唯一害怕的懲治只有月帝呀!沒想到『光城聖院』那些懲治規矩和上司們的懲罰,都比不過月帝呀!」

  「聽清楚,我對月帝不是害怕,而是他的地位和能力,讓我有被迫屈人之威的無奈!」蘭飛橫睨他。「本聖使不擔心『光城聖院』的懲治,是因為身為四季之首的我,向來是光城聖使中優良的好榜樣,懲罰很難上我的身,懂不懂呀!」混蛋小子!

  「那是說,改天我可以告訴月帝,未來的『銀月古都』之后認為自己是被淫威逼迫的,根本就不愛他?」

  「你的手想作廢吧?!」

  正包紮他傷口的紗布用力一扯,重縛他的手掌,滿意聽到慘號聲!

  「你的惡行,我一定會上稟『光城聖院』,讓學院長作主的!」莫英東看著包好的掌,動一下手指,確定傷勢沒大礙。

  「那要你能上得了『光城聖院』見到學院長才行。」

  「看你的神態,好像對我還有懷疑?」

  「本聖使對你已經不叫懷疑,而是確定你很有問題!」一個人能同時擁有日帝和天尊的一道力量,就算不是妖魔,究竟是何身分?跟在她身邊有何目的?這才更令她介意。「真該趁機把你打趴!」

  「那為何半途停手了?」

  「魔使者畢竟是魔,專愛說六分真三分假的話,本聖使沒到不辨是非!」

  「不是發現我的身分和魔物無關,又怕月帝的『界影術』,知道大事不好才停手嗎?」

  「我不知道你到底把我想成何路魔物,但是有這兩道力量,已可證明我的來歷不是你所想的妖魔。」

  淡紫雙瞳沉凜迎視,對峙的敵意不減,只見莫英東浮綻「祈光紋印」的掌背,緩緩裂出深深的傷口,滲出黑血,接著淌下鮮紅的血絲,這是「無聲之滅」的黑髮力量和他身上的聖君力量起了相衝的作用!

  「解開『春之印』,還喚出聖君下了封印的物品轉化力量,你這一次的力量動得不小,『魂神之軀』在月帝身邊,月的力量會保護你,讓你的靈力不至於中斷,退回幼稚化或是虛軟無力,但是──」

  「怎麼樣?」呼應他轉為犀利的視線,蘭飛也目光一銳的凜起。

  「你把反制月帝『界影術』的飾品都轉化成對付我的力量,『界影術』可能再度鎖上你的身,你跟月帝玩這一手,今晚的月光應該相當令人期待。」他提醒。

  蘭飛內心驚喘,既然莫英東不是魔物,她不能下手,現在得面對見到月帝的後果,這下……
  「話說回來,我有日帝和天尊的封印在身,所以……」

  「你想說什麼,快說!」

  「我替你恢復反制『界影術』的力量,直到『雲境迦國』之前,我們同行,我的傷順便──」

  「成交!」不待他話說完,蘭飛馬上從腰上暗袋抽出傷葯和紗布。「先恢復反制『界影術』的力量,你的傷和條件都不成問題。」

  「看來月帝雖是你命中剋星,卻是我的貴人呢!」如果不是有月帝的存在,這個條件只怕難談成。

  畢竟「四季司聖」向來獨來獨往,從以前就聽聞尤以四季之首最討厭麻煩和牽絆在身。他的身分既被起疑,以春的個性,就算知道他不是魔物,應該也不會再接受他的隨行。

  「本聖使都想對你滅口了,你是魔,還是什麼偉大身分也都不在乎了,月帝……更是我早晚都得面對的問題,停手純粹是為了弄清楚事情真相。」

  現在的她一心只想執行好上父親自交代的任務,上父和學院長對整個「光城聖院」是絕對尊榮的存在,由他們親自所下達的任務,排除萬難她都會達成,此時不宜多生風波。

  為他療傷也讓她進一步評估他的身分,如果莫英東真是魔,這隻手掌不會傷得這麼重,以聖氣加持的掌,被嚴重的魔氣侵襲,皮開肉綻的傷勢沒十天半個月恢復不來。

  反之,他若真是能力強大的妖魔,淌下的會是深墨的紅綠血絲,體內的魔氣遇上「無聲之滅」下了力量的髮辮圖騰,魔氣相結合排除聖氣,他的傷會立即癒合。

  「這一路上,都沒機會好好了解你。」蘭飛開門見山。「我這人不喜歡跟不熟的人上路,所以我們來聊聊吧!」趁機摸摸他的底。

  一直認定他是司律庭派出的,再不,也是日帝專使,「祈光紋印」令她大意。但現在他謎一樣的身分,既要再結伴而行,她不能不了解情況。

  「不會吧!我們倆一路上,有情有義的共險犯難,不熟也熟了。」

  「熟也分程度、等級,本聖使和天尊、日帝也很熟,但我敢跳到日帝身上耍賴,可不敢跳到天尊身上耍賴。」

  天尊根本和東方僧團那種老僧入定的性格有得媲美,清聖崇高得不沾塵俗般,在他眼前,敢說半句虛言,被那雙沉定清睿的眼一看,自己就會被罪惡感給淹沒,慚愧半死!

  某一種程度上,謁見天尊最好先自省,清凈心靈,像席斯那種愛興風作浪的小人,對面見天尊視為畏途。這世上唯一沒有被他謠言荼毒的地方,大概只有天尊的國度。

  「原來──」莫英東終於了解,以沒受傷的手撥撥自己額前的褐發。「你想跳到我身上耍賴,早點說嘛,誰要我得我乾爹的真傳,從小就是萬人迷,對女性有難以招架的殺傷力,我可以理解你內心的矛盾,雖然你將成為『銀月古都』之后,但為了滿足你春之聖使的需求,來吧!我什麼都可以犧牲。」

  握住她的下顎,一雙燦朗的眼轉為深情無限的凝視,正想綻出迷人的朝氣笑容,唇角才牽起馬上轉為痛扭的皺獰,他受傷的掌被蘭飛重握住,甚至血滲出白紗布也不放手!

  「你認為本聖使的需求是什麼?」一雙不開玩笑的淡紫晶瞳,嚴正道。「別說我是四季之首,本聖使既是即將成為『銀月古都』之后,就是月帝的人,開這種玩笑就是冒瀆聖君,敢侮辱月帝,我真的會出手,清楚嗎?」

  「非……非常清楚,可以放手了。」血染半邊白紗布,下手真重。「哎,月帝如果聽到你這些話應該會很高興,他高興,你也不用對他小心翼翼,怕得要死!」

  「夠了!你是哪一國的人?」不想再談論月帝,她直接問。

  「算是亞奈多國吧!」

  「亞奈多國!」夏的國家。「為什麼說算是?」

  「父親、母親、乾爹、乾娘,還有幾個照顧我的長輩,每個國家我都住過。但十歲後,亞奈多國才是我成長、長住的地方。」

  「聽起來你過得很坎坷呀!」蘭飛一撇唇,毫不同情。「這種死小孩性格,一定從小就爹不疼、娘不愛,專門拖來打一頓發泄用的人肉打板!」

  「我一出生雙親先後死去,母親更是個從沒見過的人,何來人肉打板。」莫英東聳聳肩。

  蘭飛皺眉。「你一出生父母就分開了?」難道一出生就被母親拋下,否則怎麼會從沒見過?

  「是死了,母親為了生我難產而死;三歲時父親也死了,對父親有一點印象,卻也有限。從小本人和唯一的姊姊相依為命,有很多人,還有其它長輩輪流照顧我們姊弟長大。」

  「你家……一定很有錢,而且還家大業大,對不對?」
  「你怎麼知道?」嘖,還真是小看她了,原來她有一眼洞穿對方來歷的高才呀!

  「沒錢,會有那麼多好心長輩照顧你們姊弟。」嗟,蘭飛一擊掌,再次解析道:「我知道了,是不是姊弟倆被一堆該死的親戚從小凌虐,長大後差點再被謀財害命,如果真是這樣發展我也不訝異,正常嘛。」有時候她覺得人性比妖魔還惡劣,難怪「大海之主」舞天飛琉喜歡魔勝過人。

  「如果真是這樣,也難怪你有這種欠扁的囂張個性。」在一堆沒愛心的環境下被養大,難免扭曲。

  「這可真是抱歉了,周遭長輩對我們姊弟倆相當疼愛,簡直用盡一切心力照顧、呵護我們姊弟,讓我們的成長從不感覺到缺了什麼,尤其我的姊姊天資不凡,成年後接掌我父親的事業。」

  「那能不能直接告訴我,你在我身邊到底有什麼目的?」

  莫英東搖頭。

  「好吧!我可以不問你為何會有天尊的『紫穹界光』,但是你和日帝的關係總該告訴我吧!」蘭飛再問。

  莫英東又是搖頭。

  「我希望你搞清楚一件事,一個人因少了半邊,連耐性、脾氣也都剩一半!」

  只見她長指按上眉心,周遭氣流再次傳來浮動,顯然要再次解開封印!

  「這次什麼情面都不用講,直接把你打到半死──卸了你的能力,再賣給做苦力的──把你那身囂張給磨掉──」她怒喊得白髮揚飛,顯然要開始施咒。

「行行行,我說,但我只能告訴你,我父母之死和北方的『鏡煙』有關。」莫英東勉強擠話道。
「這是我此行目的之一。」

  「『鏡煙』!」蘭飛微愕放下手。「傳說中的『彼岸花』。」

  「你知道是什麼?」

  「這是一則流傳在北方的傳說。」她雙手環胸道。「傳說上古時期,春之神將生機帶至北方,看到了飽受魔穢肆虐,瘡痍滿地的生靈,慈悲的春之神恢復北方大地的生機後,也留下了一項生命之禮,『彼岸花─鏡煙』。據說此花卉可以死而復生,但年歲太久,再加上北方歷經幾次大地的變動,已無人再找到過。」

  「所以,身為春之聖使的你,一定最能感應春之神留在北方的氣息。」

  看著他幽凝一嘆的神態,是真?是假?蘭飛也沉思了。

  日落時分,他們落腳在一座供人借宿為生的山間小宅。

  月已高懸,萬籟寂靜中,房中的莫英東解下白紗布,白日被傷的皮開肉綻的掌,入夜的傷口翻著赤肉鮮紅看來更顯觸目驚人!

  他斂凝著雙眸,另一掌輕覆念著咒言,隨即掌背因傷而不全的「祈光紋印」斂去,深墨的綠色膿液混雜著紅色血絲從傷口淌落,黑色霧光的流氣不停散出,片刻後,綻裂翻開的傷口已癒合,「祈光紋印」也再次完整浮現。

  「欺騙你是不得已的選擇,春之聖使,蘭飛。」月光下的眼瞳成熟而複雜。

  褐色短髮、眼眸和神態也似隱隱變色,他的四周竄涌著黑藍詭光,在他抬首望向月夜高空時,一切又恢復原狀。

<珞爾喀山>

  「小狼頭,吃東西,多吃點才會好得快。」

  「唔……放、放著。」貪狼俊俏的臉擦著傷葯,卻不損那張天生偏女相的美顏,哪怕換回男裝,也還是一身秀氣;只見他摀著口鼻,面對食物,一臉蒼白的別開頭。

  「還是吃點烤魚,這可是冬大人特地為你到附近高山冷泉內捕捉的魚,對傷口復原很好,澔星大人親自操控火焰,烤得外表焦脆,裡面軟嫩呢!」

  「珞爾喀山」的神殿內,屬下們全捧著美食哄自家主子吃東西。

  「擱、擱著。」貪狼摀著口鼻的手始終沒放下。

  「小狼頭不想吃魚的話,改喝湯吧!」另一名屬下馬上端上一大碗熱騰騰的紅褐濃湯。「這湯好呀!紫微大人專門命人熬煮的,據說對小狼頭的傷有很好的功能。」

  「惡……」貪狼只看一眼湯色,又不小心看到對面的方向,強忍胃部翻騰問:「不是……大司聖要來,怎麼變成……惡……紫微?」他昏迷了三天,醒來又睡了一天一夜,才起來梳理沒多久,就已經又天黑了。

  「聽說學院長往至上界,上父所居的『彌天之高』又關閉百日,大司聖要協助三位神祭司,暫時難以分身。紫微大人傍晚趕到了,看過小狼頭和天梁大人你們的傷勢後,就命人準備各種藥材,煮了一大鍋湯。」

  「喝吧!小狼頭,天梁大人的分量早就都喝光了,看你臉色憔悴、慘白,一定是連著幾天沒吃東西,趕快把這些東西吃下,小狼頭馬上恢復往昔俊美豐采。」

  屬下們再次將各種食物全捧到他眼前。

  紅褐濃湯、焦脆烤魚與各色豐富蔬果美食,此刻看在他眼中全像攪和成一團的可怕顏色,再聽著某個方向傳來的食物狂掃聲,他又是一惡,壓下竄湧上喉嚨的酸水,乾脆連身軀都整個轉過方向。

  「放、放一邊。」他揮揮手要屬下們退開。

  「不行,小狼頭到現在菜只吃一口就不動了,這樣怎麼會有好氣色。」

  「對呀!小狼頭要不吃,等會兒就是紫微大人、澔星大人和翔大人來,那可就不好玩了。」

  「十四星宮神將」中,年齡最小的貪狼,固然最受大家疼愛,也最被大家當小弟弟似的看管。

  「不吃、不吃,什麼都不吃──誰來都一樣──」貪狼再出口的聲非但沒好氣,甚至揮舞雙手、用力一踢桌子,怒道:「全都拿開!」

  「小狼頭這時候不要鬧脾氣,看你的臉都瘦到沒什麼肉了。」主子愛美,屬下繼續勸哄。「不恢復氣色,小狼頭最愛的女裝,穿上也不好看。」

  「是呀!大難不死,食慾該大開,快吃吧,小狼頭。」

  面對屬下們連番的苦心勸哄,貪狼一把抓過其中一個的衣領,火大喊著:「看到那種情況你吃得下──」他指著對面那個讓他渾身都想跳腳、抓狂的源頭。「還敢跟本大人說,大難過後正是食慾大開時──」

  正前方,同樣縛著傷布,一身魁梧熊樣的天梁,蓋頭蓋臉的亂髮和鬍子為了敷藥裹傷已被剃盡整理出模樣,竟是一張和粗獷徹底絕緣,面龐輪廓尚屬凈白俊俏,偏偏配上那身魁梧體魄,充滿格格不入的矛盾。

  只見他老兄大掌抓起滿桌食物狂吞猛掃,美酒仰頭豪飲,一旁服侍的僕人只能拚命添酒上菜,關切的要他別吃這麼急、小心噎到。滿桌杯盤狼藉、地上殘渣油湯,才灌完酒,馬上再抓起僕人送上的一塊夾著厚牛肉的大麵包。

  「你們看、你們看──手還沾著血就抓肉吃,天呀──竟然把油漬擦在傷口的紗布上──簡直臟到……」

  話還沒說完,只見天梁吃幾口夾著牛肉的大麵包後,雙眉一皺,猶感不足的用手挖起放在桌上的一大坨豆泥,直接用掌塗了厚厚一層在食物上,接著幾個大口吃完,這才對味又滿足的打著飽嗝。

  「小、小狼頭……」

  屬下們看到貪狼又是瞠目的顫抖,生怕主子的傷才稍復又要氣出病來,趕忙擋在他眼前。

  「天梁大人用餐是……豪邁點,別看就不礙事了。」

  「豪邁──」火衝上腦,貪狼秀氣的臉已經扭曲到極致,歇斯底里地狂咆:「那根本是個垃圾──和腐爛之魔一樣──是個令人作嘔的玩意兒──」

  就見天梁雙手又是隨興的在身上擦擦,碰到裹著傷口的紗布,太過用力連同手上原本結痂的傷口、腫包搓破,他啐聲,直接舔一舔當作處理了。

  「腫……腫包破掉的膿……」血還和著灰白流膿被他一塊吞下!

  「小狼頭──」

  貪狼終於崩潰的翻過白眼,嚇得周遭屬下要接住倒下的他,卻聽到更大的作嘔聲先傳出。

  「惡──」

  酸水再次衝上,這次貪狼壓不下去的奪喉而出,原就沒什麼進食的胃狂吐出酸水,嗆得他連咳,也牽動未愈的傷口。

  「小狼頭?!」

  一旁的屬下忙倒茶、遞水、拍主子的背,讓他順氣。

  「他媽的,都讓開!」一記劈腦大喝,巨靈大掌掃開身邊忙著要攔他的一群啰嘍屬下。「吃個東西,要一群人圍著哄,他媽的──貪狼──才多久沒見,你這娘們男人,已經連穿上男裝都擺不出男人樣了!」

  眾人不及阻止,就見天梁幾個大步跨來,一把抓起吐到半昏欲倒的貪狼。

  「嘖嘖,不知道男人怎麼做的話,老子就從吃東西開始訓練你──」

  才被酸水嗆得滿口酸苦,豆香的食物已猛地再塞入口中,貪狼睜開眼,駭見那結痂、流膿的大掌正連同黃褐的豆泥摀到他嘴上──

  「小、小狼頭──」

  只見貪狼猛然伸手按緊天梁雙肩,一腳踩上他的腰肚、再踹上他的胸膛,用力一蹬,整個人後翻脫身!
  「呸呸呸──惡──」貪狼用力吐掉口中的豆泥,拿起一旁的酒拚命漱口。

  「看來只有受到刺激才會像個男人樣!」嗟。

  「天梁──『珞爾喀山』是本大人的地盤,豈容你這隻土灰熊踩到本大人頭上──」

  「小狼頭,別、別激動,你的傷還嚴重著……」

  只見貪狼橫手掠空,光影劃過掌心,一柄長刃已握在手中!

  「妖魅魘影,難過『珞爾喀山』,更不會讓你這頭野熊在這撒野!」

  「小狼頭──冷靜呀!」

  屬下們見到傷重的主子要再動武,趕忙要阻止!

  「嘖嘖,憑你這娘們男人也想宰老子,太好了!」天梁巨靈大掌抓過一旁神殿護衛的佩刀。「老子養傷養得骨頭都快發霉了,就拿你這娘們男人活動、活動筋骨!」

  「是我要給你這隻土灰熊好看──」貪狼揚聲一斥。「天光截空──琉光開鋒──」虹光從他足踏之地升起,長刃拋手舞空,隨著喝令聲,虹光聚成雷閃,灌入長刃中!

  「很好,老子今天就好好給你上一課男子漢的氣魄!」

  天梁同樣大掌一翻逼出銳利鋒芒,灌划刀刃,橫刀迎戰!

  「看誰給誰上這一課──」

  正要往前沖的貪狼,一肩忽被人按住!

  「紫微!」看到身後的人,貪狼揮手甩開。「今天誰攔都沒用,我要宰了這隻披著人類外皮的髒東西!」
  「星宮神將是對抗妖魔,不是自家內鬥!」

  星宮神將中的領頭者紫微,性格向來嚴謹,但面對性格個個都獨樹一幟的同伴們,他力持鎮定與耐性,實在不了解,兩個傷重到差點沒命的傢伙,為什麼一醒來,就剩那點吃飯力氣,也要拿來互打耗盡。

  「那東西還不算和妖魔同等嗎──」貪狼跳腳的指向眼前的天梁。「不除害怎麼對得起每一個德性像樣的人!」

  「他媽的──不殺你這娘們男人,才真是對不起有血有肉的男子漢──」

  天梁已揮刀而來,貪狼馬上迎戰,雙方刀刃未及交接,烈芒焰火已在虛空爆揚開,火焰奪目卻不焚燙,而是帶著迴旋的力道,震開將要對上的兩人!

  「小狼頭──」

  天梁退了一步,定住身軀;貪狼卻因連日重傷的昏睡,未有進食恢復元氣,踉蹌地連退數步,一陣暈眩的倒入後方扶來的手臂中。

「翔大人。」

  冬之聖使,翔,銀色長發下,淡冷的俊顏透出一股絕姿麗態,微蹙的雙眉檢視倒在臂彎內的貪狼。
  「嘖嘖,原來咱們小貪狼沒被魔意識作掉,是等著被同伴作掉呀!」夏之聖使,繁澔星,如火艷的發,哪怕身處室內,也燦紅揚舞得一如主人囂狂的性格。撫著臂彎內丹雁鳥的小雛鳥,其它人要雙腕環抱的小肉球,他一臂在手,悠步而來。

  「誰作掉他了,他媽的──連招都還沒對上,少在那給老子裝死!」天梁火得衝過去就要抓起貪狼,卻被翔伸手擋住。

  「都傷得不輕。」紫瞳如冰鑄般惕透,穩重而嚴肅的看著天梁。

  另一個有這雙清瞳的女子卻是充滿暖意又俏皮的生機,同樣的淡紫雙瞳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特質。

  「放心,要作掉他,也不會挑此時。」巨靈大掌依然伸去,這次翔沒阻止。

  「小狼頭──」一旁屬下驚見貪狼被天梁單手抓過後舉起,全嚇得一叫!

  「讓他好好吞下東西,老子可不想勝之不武!」一把將貪狼丟給紫微。

  接過丟來的貪狼,眼前張張望向他的面容,紫微不須問,為何丟給他?

  無論四季司聖、星宮神將,心中都把他設定為「全能雜工」,上至和大司聖的周旋,小至同伴的任性、無理取鬧,毫不猶豫,必定以求助的眼光要他出面收拾。

  「我和你進去,再做一次魔氣的凈化。」翔檢視貪狼道。

  「也好,順便替他重新上藥吧!」

  看到翔和紫微一同離開,繁澔星朝大殿上的眾人綻開那高貴光輝的笑容。

  「不用站著,來,大家一起坐下吃東西吧!」

  「咳,澔星……大人,牠還……只是只雛鳥。」貪狼屬下中的隊長清著喉嚨上前。一早,澔星大人看到這隻小傢伙後,就愛不釋手的抱到現在不放,把小傢伙身上多肉的地方都摸個夠。

  「本大人看得出,牠是丹雁鳥的雛鳥,嘖嘖,不愧是巨雁品種,小雛鳥就這麼有分量~~」搔搔那圓鼓鼓的鳥肚,小雛鳥喀吱、振著羽翼未豐的雙翅,顯是快樂的朝繁澔星的面頰蹭去。「呵呵~~真是黏人的小東西呀!喔喔喔~~這肚子的彈性真是……好得令人垂涎吶~~」

  「澔、澔星大人,牠……牠叫『丹丹』,其實是……貪狼大人特別抱來照養。」畢竟一起從魔意識的魔掌下逃生,實在不願意逃過魔的摧殘,卻逃不過上司的口腹,抬出貪狼大人,希望同伴之情,能讓澔星大人放小傢伙一馬。

  「喲~~小貪狼的寵物呀~~」繁澔星火焰紅瞳更是晶燦。「那更要好好……照顧了,以貪狼的潔癖性格一定內外都照養得相當乾淨,不錯、不錯,省去很多清洗的手續,畢竟野味在享用上有該小心的地方。」

  「澔星大人,小狼頭非常疼『丹丹』,醒來沒見到,可能……可能……」

  「怎會沒見到,等他恢復元氣想到時,就知道『丹丹』的貢獻了。」他這人好東西絕對也分享給同伴的。「是不是呀,『小丹丹』~~」繼續抓抓那誘人的圓肚子。

  小傢伙烏亮的小眼,扁扁的鳥嘴馬上快樂的吱吱響應。

  「喔喔~~」見到小家火可愛的響應,繁澔星俊偉的面龐上綻出更加燦爛、懾人的光輝。「天真又黏人的小東西,真是讓人心癢得想一口吞下呀!就從你這圓鼓鼓的肚上開始~~喔~~那口感、味道~~鐵定迷人極了~~」

  「澔星大人,『丹丹』雖然大隻一些,但、但牠畢竟只是只小鳥,很小、很小的小鳥。」

  「本大人知道。」剛才不是說了,巨雁品種,當然大隻,幹嘛一直強調呀!

  揮揮隊長,要他退一邊去,繁澔星舉起小傢伙,面龐在牠肚上蹭來蹭去,小傢伙又是歡樂得振翅。

  「『小丹丹』~~讓你在椒鹽上滾個兩圈,肚子塞滿腌好的米飯,灑上上等香料,碳火一層一層覆上,慢慢以火喉熬烤入味。開封後,銀刀從肚中劃開,敞開的肚子,香氣滲著流出的肉湯,嘖嘖……真是光想就讓人樂到顫抖呀~~」

  「澔星大人,屬下認為──」聽到明確的料理過程,隊長面色發白,急得要阻止,一旁的天梁卻已先受不了的開口。

  「夏老頭,不要老愛吃些怪玩意兒,他媽的──」天梁啐罵一聲,直接抓過他手臂上的小肉雛。「這團球再圓,不過就那幾口,像個男子漢好嗎?」
  就愛看重男子漢性格的天梁,最愛將上司喚老頭,因為他認定這種喚法最有男子漢氣概。

  「天梁大人!」隊長感激的要伸手接過,卻見天梁抓牠到桌上。

  「男子漢在外面上山下海,擒妖砍魔,就要懂得男子漢的食物!」天梁又是以手掌鏟起一大坨豆泥抹到小傢伙身上,再把紅椒、青醬灑下去,淋得小傢伙披紅掛綠,鼓翅抖動。

  「他媽的!這樣直接拿去烤,烤到焦脆,那才叫嫩得原味;一把撕了牠啃,這才像個男子漢的吃法。」到底懂不懂得做個豪邁的男子漢,料理一隻小東西,還在那裡慢慢覆碳控火喉。

  「哎呀~ ~天梁老弟,哥哥我常覺得野蠻人和男子漢的差別,從你身上真是能做出最好的解讀。」貴族出身的繁澔星對吃也是美食級,同伴的言行,真讓他大感搖頭。

  天梁怎麼說也是出身富貴,怎麼進「光城聖院」幾年後,變成這德性?!話說回來,小貪狼也是貴族出身,原本就是個俊美少年,雖然秀氣但還不至於給人半點女孩樣。但進「光城聖院」後也性格大轉變,迷上美麗的女裝不說,鬧起脾氣來像個被驕寵的千金。

  對未婚妻廉貞,更是只要一見就死黏不放,任性、纏人到讓廉貞乾脆自請長駐「銀月古都」,想借分隔兩地來訓練貪狼那幼稚、纏人的性格。

  「澔星大人、天梁大人!」隊長鼓起冒犯上司的勇氣,搶抱過被塗滿醬料的肉雛圓球。「這、這是貪狼大人親自救下,打算放生的,因為丹雁鳥對『珞爾喀山』來說,非常……非常重要!」

  兩個上司不解的看向他。

  「『珞爾喀山』需要有……丹雁鳥這等龐大巨禽築巢,牠們的巢盤結出來的遮蔭,赤熱的盛暑可擋烈陽,寒冬也可抵禦暴風雪,這、這附近的居民和動物們已習慣這樣的依賴生存,但是……但是魔意識來襲,害死了非常多的丹雁鳥,所以……現在丹雁鳥的小雛鳥很重要!」努力擠出個道理,只希望能救這天真的小傢伙。

  「是嗎?」兩道疑惑的目光繼續望著他。

  「請兩位大人見諒。」

  「反正小小一隻也塞不了幾口,還是大口酒肉,像個男子漢!」天梁大力一拍繁澔星。「夏老頭,好久沒和你大拚一場酒,今天一定要灌死你!」

  「少了奇味的賞酒菜,不影響本大人的酒量。」可惜,以為可以享受到丹雁鳥呢!「天梁老弟,你等著再輸一次男子漢氣概吧!」

  「屬下代貪狼大人謝過兩位大人,這兩天就會將『丹丹』放回巢內。」隊長暗鬆口氣,躬身致意。

  「放回巢中?!」和天梁才要轉身離開的繁澔星回頭問。「牠是落巢的丹雁雛鳥,母鳥還在?」

  丹雁鳥和一般鳥類不一樣,不但靈性極高,一生更是只孕育一次,因此母鳥對幼雛相當呵護,雛鳥若不見,必定四處啼叫尋找,甚至會因失去幼雛而失去生存動力,虛弱而死。

  「是呀!『丹丹』還小,還是母鳥照顧好。」如果不是魔意識作亂,早想辦法將小傢伙送回母鳥身邊了。「為免母鳥找不到哀啼,小的還是快點派人到山樹林頂上找巢穴送回去。」

  「他媽的!原來小肉球有母親,早說嘛!」天梁直接走過來。「這下好辦了!」

  「好辦?」隊長愕然不解,才一眨眼,繁澔星的聲音已來到他身後。

  「隊長,」在身後,拍上左肩的掌帶著火焰熱力,伴隨著相當迷人的笑聲。「本大人一直覺得上司的心意需要一個體貼的好屬下,相信你不會讓我和天梁失望才是。」

  「老子以前就想抓天上飛的丹雁鳥了,只恨這玩意兒飛得實在太高太猛,害老子幾次失手,這下要偏勞隊長你了。」隊長常年鎮守「珞爾喀山」,對這兒的丹雁鳥巢在哪應該很熟悉才對。

  眼前,天梁的巨靈大掌拍上隊長的左肩,豪邁笑笑。

  「二位大人不會是……不會是想……」天呀!

  一前、一後,一左、一右的肩,被賦予重任的一拍,同聲道:「小肉球你留著,母鳥交給我們!」

  「二、二位大人,光城聖使和星宮神將是、是仁慈愛物,扞衛人界和平,力抗妖魔──」

  「啐,不吃飽怎麼有力氣仁慈愛物!」天梁直接打斷,命令道:「就這樣了,隊長,交給你了,找到鳥巢後告訴我們。」

  看著各自仰首大笑,邁步離去的上司,再看看懷中依然天真無邪朝他啾啾叫的小肉球。

  「看來在兩位大人還在『珞爾喀山』時,不能送你回巢找母親,只能讓你暫時在神殿生活了。」而且直到兩位大人離去時,「應該」都會找不到鳥巢。

  只是這兩個上司,一個是光城聖使、一個是星宮神將,可都是世人讚揚的身分……真的會吃丹雁鳥?還連只……小雛鳥都不放過?!

  「不……不會真的這麼做吧!」只是開玩笑吧!對,一定是開玩笑。

  隊長努力的在心中告訴自己,這一定是上司的幽默,再看看小傢伙身上的醬汁連帶沾了自己滿身,鼓得圓圓的肚子……

  算了,還是先將小肉球藏起來養,否則沒看到母鳥的下落,說不得哪一餐真在餐桌上看到燒烤鳥肉,就為著上司奇特的口腹,多划不來呀!
作者: slowonetwo    時間: 2016-7-18 02:34 PM

本帖最後由 slowonetwo 於 2016-7-18 06:48 PM 編輯

【第五章】

  入夜的「珞爾喀山」,籠罩在輕裊的淡霧微蒙中,紫微來到神殿的露天高台上,眼前的三人讓他忍不住心一動。當年「四季司聖」還在聖院受訓時,連同未出任務的星宮神將,總是常聚於月夜下,笑談晏晏。

  月夜下,春與冬飄緞般的銀白長發相當引人注目,只要飛飛在,翔大多在她幾步外獨坐,不同於其姊的燦朗活潑,他總是沉默少言。

  此刻,春雖不在,但冬依然獨坐在石欄杆上,雙目凝思夜空;夏挺拔昂然的身形,雙手環胸倚在石欄杆前,紅髮隨著夜風揚舞,聽著在兩人之中的天梁講述遇上「魔意識」的過程。

  「四季司聖」平時在各地獨自執行任務,除非任務棘手,否則,少有同時出現。四人性格各異,春活躍、夏囂狂、秋沉斂、冬孤傲;有趣的是,四人中,夏、冬最不合,卻是能力、默契,最能不須言語就能配合無間,雙方既是競爭的互別,又是微妙的相合。

  「貪狼那娘們怎麼樣了?」回頭看到走來的紫微,天梁問。

  「吃沒幾口東西就又昏睡過去了。」紫微一嘆。「他傷得實在太重,連著幾日昏迷沒進食,一醒來……又受刺激,有這情況不訝異。」

  「嗟,這可不幹老子的事!」見紫微那掃來的視線,天梁粗嗓啐著。「老子好端端的吃飯,那娘們傢伙定要在那對著我嬌嬌嚷嚷的,老子實在受不了,才想把東西塞進他嘴中。」真要說起來,貪狼這傢伙自找的。

  「大司聖命你回『光城聖院』覆令。」紫微對天梁道。「我看你過兩天就回『光城聖院』吧!」省得在這和貪狼互動到雙方傷勢都加重。

  「老頭要我回去聽訓嗎?」天梁可沒打算領教。「還是怕我幹出什麼衝動事!」

  「喔~~你打算幹出什麼衝動事嗎?」一旁的繁澔星問。

  「他媽的!少套老子的話,部下死到連打鼓都沒骨頭敲,還要老子回『光城聖院』閉關聽訓,你們要能做到,再來對老子說大道理。」

  又不是不清楚這幾個同伴的個性,紫微也就算了,以夏和冬的個性,遇上這種事,會乖乖回「光城聖院」,劈了他都不相信。

  「難不成你想到『北北地境』?」紫微問,「魔意識」來自最深北方的「黑魍古魔」。

  「誰把老子的部下玩掉,老子就去踩踩對方的巢!」這才是個男子漢。

  「你已見識過『黑魍古魔』的能力,僅一個『魔意識』已非同小可,別妄動行事!」

  「啐!老子不是笨蛋,早就聽說遠古時期,『黑魍古魔』是上父和學院長還是聖天使時,連手制伏的;現在化出的『魔意識』只怕連大司聖都棘手。」對紫微的話,天梁一副他清楚的揮手。「老子到北方只想找『黑魍古魔』身軀被禁錮封印的地方。」

  北方大地原就充滿各種傳說,有些地方神秘到至今都還籠罩著未解開的謎團,又經「異象界變」的威力,錯落扭曲的空間很多地方都還沒恢復,才會失去「黑魍古魔」被封之地後,「魔意識」化出為禍,竟無法在第一時間掌握消息!

  「不失為一個方向。」夏雙手環胸認同。「以天梁現在的情況回『光城聖院』,九成會被大司聖給禁足在『謐古林』。你很清楚,老頭對這種事最緊張了,與其閑耗在聖院內修身養性,不如做點更有實質意義的行動。」

  「大司聖是擔心我們的安危,上一代的『四季司聖』,就是因為遠古神魔中的『喋血之殞』危害秋之聖使負責的藍層獵魔者,秋之聖使一怒下,擅自行動對上遠古神魔,這個起因牽連到最後,不但讓當時的『四季司聖』受創,連飛飛的父親也在當時喪命,從此大司聖就定下這種慣例。」

  大司聖是「四季司聖」和「十四星宮神將」的直屬長官,他們若是在與魔物的對戰中受到重創,或在棘手任務中失利,幾乎是強制命令出事的人待在「光城聖院」的「謐古林」中,就怕他們處在當時的環境下,情緒化的做出衝動之事,以至危及自身安危。

  「既為聖使、神將,對生死就不同於一般人的看法,生命是為所扞衛之事付出,行動後的代價和結果,不過就是如願所求!」繁澔星扯唇,對這種前人犯過,後人領受的限制,他向來受不了,大司聖這老頭實在該彈性些。

  始終沉默在一旁的冬,對他的話緩斂下眉,唇畔卻淡笑淺揚。

  「沒到必要付出性命的任務,又何必輕賤生命。」紫微長嘆一口氣。「此回天梁的情況嚴重,不見他回聖院,大司聖真的會派人出來逮人,甚至發出通緝令都有可能。」

  「這樣就要對老子發通緝令,老子又不是幹下什麼驚天動地的事!」嗟!

  「一個駐地的人死了九成,領導者受重傷,如果不是我要親自來『珞爾喀山』,大司聖早就派人出來好好『護送』你回『光城聖院』了。」天梁的粗神經向來讓紫微頭痛。

  「要制止老頭派人,你應該有辦法。」繁澔星朝紫微揚眉。「老頭在這方面,很信任你的看法。」

  紫微是「十四星宮神將」之首,處理事情穩重謹慎,常年駐守「光城聖院」,指揮調度在外的星宮神將,比起常年在世界各地執行任務的「四季司聖」,判斷事態上,大司聖更為倚重他。

  「禁錮『黑魍古魔』的『北北地境』還維持著遠古時期的模樣,連流動的空氣都帶有魔的殘跡。」始終沉默一旁的翔忽開口道。「你真要深入最北方,要小心那邊暗藏的妖魔,他們雖不出『北北地境』,但在『北北地境』內,難以追到他們的氣息,再加上他們的魔力比一般魔物都高,要制伏得費功夫。」

  「喲~~倒忘了,翔弟正是從北方回來,難怪呀~~難怪!」繁澔星感嘆的嘖嘖有聲。「翔弟,北方很冷吧?瞧你這眼神和聲音,連骨子裡都透出寒意,一副被凍壞的德性,如果希望哥哥我放放火焰替你驅寒,學著放下身段,哥哥我會考慮的。」呵呵。

  「從很冷的地方回來,樣子就會很冷嗎?」冬不就是一直那副冰冷模樣嗎?跟北方有什麼關係?「夏老頭,那你從大海回來,怎麼看起來還是很燥熱,沒有比較涼?」

  紅髮、紅瞳,眉眸中透出的神采,熾亮到比火焰還灼人!

  「老弟,你總是有辦法敗人興致,還敗得這麼狀況外,常讓老哥我覺得烈焰焚燒男子漢應該也是一個不錯的遊戲。」

  「老子跟你保證,男子漢命一條,絕不會被火燒一下就哀哀叫。」聽到這種挑戰似的話,天梁向來拍胸接戰。

  「希望同伴互鬥,不在你們拿生命付出的代價中。」紫微真的相當不能理解同伴們的思考,他們的年紀是小他好幾歲,但想法真有差這麼大嗎?為什麼這麼愛把性命拿來掛保證!

  比勇氣掛性命、比義氣掛性命、拚男子漢氣魄掛性命,連同伴互鬥也要掛性命,一條命掛來掛去這麼好玩嗎?!

  「幫你解決大司聖的難關可以,但只要發現你任何意氣衝動的行事,不待大司聖下令,我會直接帶人捆你回來。」他朝天梁慎重道。

  「夠義氣,紫微老頭,老子我不會讓你失望!」天梁又是豪邁拍胸,隨又想到什麼似的,大掌抹了抹口鼻,似乎痛下了一件事,道:「紫微,我倖存的部下,讓他們併入『珞爾喀山』的護衛,交給貪狼管理吧!」

  「交給──貪狼?!」紫微不敢置信。「你是說真的?」天梁帶出來的部下,德性個個媲美其主,遇上貪狼秀氣、潔癖、愛美的性格,這……

  「你是想折磨小貪狼還是想折磨自己的部下?」夏直接問出紫微的疑惑。

  「老子只想貪狼那……娘們男人,德性是比以前走型,但是……我知道他對抗『魔意識』的……舉動,總之──」實在不適應講這種感性的話,天梁又是抹過口鼻。「他骨子裡……勉強算是個男子漢,就讓部下跟著他好了。」

  「老弟,既然認同貪狼面對『魔意識』像個男子漢,何必吃個飯也要整他,氣得他翻白眼?」
  「老子只是想教教他,吃飯也要像個男子漢!」啐!天梁馬上反駁夏的話。「這娘們男人吃口飯也要眾人哄,像樣嗎?」

  「這事要看大司聖的安排,我……儘力。」是,儘力不把這兩邊人馬排在一起,否則以小狼對骯髒馬上發作的性情,可能歇斯底里到聖院永無寧日。「春離開『光城聖院』後,極有可能往北方去,這一路上你可留意她的行蹤。」

  聽到蘭飛往北方的消息,冬皺起雙眉。

  「連你都知道的消息,該不會大司聖以上……神祭司、學院長都知道春在北方?」夏趣問。早聽說飛飛回「光城聖院」的司律庭覆完令後,當著眾人的面瞬間脫身,讓大家驚愣當場!

  「學院長還沒從至上界回來,大司聖明天會知道,至於他心中怎麼考慮,何時往上講,就不清楚了。」消息才到他手中,他打算明天回報聖院。

  「以春老頭的能力,一入北方,不容易追上。」北方地境之遼廣,再加上地形獨特,春有心斷聯繫的話,沒有明確方位,很難找到人。

  「她和月帝的大婚未成,靈力應該還沒完全恢復,不能過度使用術法,應該也不會浪費在舞空術上,再加上……想避開聖院的追尋……唉!」光城聖使要迴避「光城聖院」,這一年,同伴的思考、行動都讓他這個老大哥一陣感傷呀!「在這樣的狀態下,她的速度該沒那麼快。」

 「大婚未成?還沒恢復靈力?!」冬神色一沉。「什麼大婚?春在『荒魁之原』出的事,不是在學院長和上父的幫助下恢復靈力了嗎?」至少大司聖是這麼告訴他的。

  這下,紫微、天梁連夏都同時一默,為了和「銀月古都」的大婚締結不出任何問題,確保蘭飛求救無門,冬從「荒魁之原」的「百年鑰約」之後,就被派往東方世界,再到最荒僻的北方冰原,一年多來幾乎與眾人隔絕。

  見大家都不說話,冬冷然躍下石欄杆。

  「我說……翔弟,你不會想回『光城聖院』殺了老頭吧?!」繁澔星伸手搭上翔轉身要離開的一肩,卻見到冬回眸的瞪視,冰刃般犀銳。

  「喲~~翔弟,你這眼神真是充滿……深意呀!明明白白的透出──不爽、放手、別靠近。嘖嘖,真是讓人一對上,不想開打都會覺得對不起自己。」

  夏話才說完,一股冰冽寒意從他搭上肩的手指傳來,霜寒已從他手指到手腕凝凍一層霜白。

  繁澔星一見,天敵的戰意瞬起,紅瞳驀燃炯炯烈芒。

  「你擔心她?」夏綻出那燦耀囂魅的笑容,炎光掠過手腕褪去冰寒。「以我們遇上『魔意識』都如此辛苦,更何況如今靈力尚不完全的她,所以你想到北方找她?」

  翔半側回首的孤傲側顏,依然是不動半分神色的冷然,但周遭氣流已開始回蕩炎與冷的氣旋。

  「在明知己身的情況下依然前往北方,身為四季之首,春向來有她的堅持,不必你多餘的擔心,哪怕是親手足!」

  月夜下,火紅長發揚舞如焰,夏峻偉昂挺的身軀,對上冬修長逸雅的銀白,隨著兩人眯凜的交視中,當焰火、雪花同現時,周遭虛空迸出點點星芒,不時傳來焰燃霜寒,雪掩艷紅的錯落交鳴。

  「『四季司聖』是對抗妖魔,不是用來自家內鬥。」這兩人在他趕到「珞爾喀山」前,似乎彼此剋制的沒翻了「珞爾喀山」,但這兩天來,對峙的火氣卻越來越掩蓋不住。

  「紫微,雖然你愛訓人的話千篇一律,但是你誤會了,這只是繁哥我和翔弟的招呼模式。」

  「繁哥……翔弟?!」對同伴,紫微常要壓下胃部的翻湧。「我只想提醒你們,『珞爾喀山』是聖院的重點駐地。」

  「飛飛在明知自己情形的狀態下,依然前往北方,她必有想做的事。或許,她接了秘密任務,畢竟她到司律庭前先見過上父。」對上那雙惕冷的紫瞳,繁澔星依然故我,按肩大掌改為撩撩他的銀白長發,嘖聲搖頭。「把你這張媲美天姿絕色的模樣燒個焦脆,冷透凍人的骨頭來個燒烤,喔喔~~」再朝犀冷的紫瞳彈彈手指。「想你冬之聖使這身傲骨霜寒烤個通透,簡直比挑戰妖魔更吸引人呀! 」

  對這戲謔的逗弄,冬冷冽的瞪視多了一層懾人的戰慄。

  「喲~~別用這麼撩人的眼神,多勾人呀!太挑撥了,繁哥我受不得,很容易瘋狂的!」傲睨眼前的對手,夏的眼神和唇扯得更加囂狂。

  「你留在『珞爾喀山』的目標,我替你解決吧!」冬忽道,接著轉身翻過石欄杆,從高空躍下。

  「嘖嘖,何時宰自家人不是我繁澔星的專利了!」他是為了貪狼才留在「珞爾喀山」鎮守,冬這傢伙敢對同伴下手,就等著被大司聖解決吧!「翔弟,不會處理屍體可以來問繁哥我,呵呵。」很好心,夏大贈送般的大喊。

  只見下方的翔一落地後走過中庭,朝抱著小肉球走出來的隊長而去,不待隊長開口就伸手接過他手上的小傢伙,回首望來,隨著夜風飄舞的銀白長發下,揚起的是挑釁至極的笑!

  「慢著,想對小肉球幹什麼──」他繁澔星沒到嘴的肉豈能容他人到手,還是他的宿敵,這擺明是下戰帖了!

  紫微看情況不對正要阻擋,卻才一掠眼,繁澔星已翻過石欄杆,直接從高空躍下!

  「你們兩個快住手──」紫微探頭喝喊;下方,烈焰、冰雪,已如爆旋的氣流迸開,火焰、雪霧撞出濃濃煙塵,看不清下方動靜,只聞守衛驚慌的喧嚷和不斷升高的戰火。

  「放心吧!放心吧!」一旁天梁豪爽一拍紫微的背,不當回事。「依老子看,這兩人頂多掀了整座『珞爾喀山』,大家躲遠一點就行了,反正都差點讓『魔意識』毀了,不如讓自家人發泄、發泄!」

  「天梁,『珞爾喀山』是『光城聖院』出名的駐地,讓『魔意識』毀了,以聖院立場絕對要宰了這個妖魔。但是讓自家人毀了山頭,你覺得大司聖會怎麼做?」

  「依老頭子的個性……會把今晚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禁閉在『光城聖院』!」終於知道嚴重般,天梁這下才感不好的瞠目,因為大司聖是最重面子和裡子的人,一旦惹到這兩樣,他老人家會把每個人的面子、裡子徹底削到連渣都不剩!

  「關禁閉不是最可怕的,最有可能,我們每一個都會被按上保護聖院資產不力的罪名,再依職位、能力程度,私下讓各國出價招標我們,賺夠賠償的錢,才可以恢復自由!」

  絕對要讓肇事者實質、肉體操勞和尊嚴都付出可觀的代價,這之中如果有狀況發生,需要聖使或神將的能力,就由他老人家陪同出任務,完成後再由他老人家親自押回贖罪的國家!

  身家殷厚者更不得了,始作俑者的夏和冬,一個是亞奈多國的貴族、一個是「日光城」的皇室王子,絕對會被大司聖先敲一筆驚擾他老人家的精神安定費,再開放給各國招標。以澔星和翔的外貌,大司聖稟著「人」盡其用的原則,大概連「伴遊」有錢貴婦這種事,都幹得出吧!

  「那種日子你想試看看嗎?」幾乎可算是大司聖的左右手,紫微太了解大司聖對這種事會做出的處置了。「別忘了,以前武曲就毀壞過在南邊駐地的一根古老大柱,被大司聖出價給南方七國,贖罪了半年才得回自由。」

  一根老柱被賣半年?!這下不待紫微再說,天梁馬上跟著躍下,衝進火焰、冰雪交織的戰圈中!

  「他媽的──兩個老頭子,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──」天梁叱吼的聲夾雜在戰意滔天的煙塵中!「當人家上司,不要動不動在那裡打架──一點男子漢德性都沒有──老子可不想為你們打架被賣身還債呀!」

  「別、別跟著──」別跟著用出手的方式阻擋,隨後躍下的紫微還來不及喊完,就看到原本還想擋在兩人之間的天梁乾脆也出手,悍然掌風轟向兩人!

  夏和冬下意識回手,炎風、冰回分擊,震得天梁連退數步!

  「他媽的──就算是上司,也別想欺負老子的男子漢尊嚴──」

  天梁咆叱之後,冰、火的對峙交戰中,加進了烈風勁掃,三道力量像在競飆般橫掃四周,捲起狂風飛沙,震搖神殿,無數守衛抱頭竄出,隊長見狀更是嚇得要人到後殿保護昏睡中的小狼頭。

  當神殿一角開始崩落時,一旁的紫微已經知道無法阻擋這打上癮的三個人。這些同伴們一定都要出功課給他做嗎?

  「轉裁庭」正殿中央,是一塊平滑的圓形白石所構成,繞白石外圍的,是藍、褐雙色圓環,周遭幽黑、蔚藍、白浩、郁綠等無數各呈不同色彩的頂天石柱矗立,每一道巨石大柱,皆聯結世界一處的大自然氣動。

  此刻每一道石柱發出和柱身同樣色彩的水浪波光,來到圓白石外圍,蒙亮的光華從圓白地表升起,藍、白雙環頓如從地上拉直起的色條,攀繞圓白光,接著轉成雷閃般直衝而上,當藍、褐亮塵當空灑落時,借石柱氣動而開啟的空間,在圓石上劃出一方境地。

  溫煦暖意的輕風,帶著陽光燦影的躍動,從被劃出的空間內拂來,眼前漸漸浮現出的,是被陽光深深眷顧的綠野林木,光影清燦浩亮,一座雲石王座隨著座上王者在清燦的綠林中出現!

  王座前,一道金色環光也隨之浮現,一道細細清泉從不見源頭的高處落下,穿過懸空的環光,水泉才一及地,便又在光影中化成霧燦,流瀉清亮煙漫。

  日帝,軒蒼向揚,金色日冠冠束著燦亮的銀色髮絲,眉心中鑲嵌著金虹日輪的聖印,以日輪為中心點的左右各有兩道飛白流紋,日輪下綴著三點淺輝。

  「天相衷心感謝日帝援手。」對出現在巨石空間內的日帝,天相恭謹單膝跪稟道。

  「魔獸之亂,一旦禍延人界其害難估,本帝身為守護人界的聖君之一,自有其責;倒是『闇魍獸』讓天相煞費苦心了。」日帝抬手要天相起身。

  「『闇魍獸』的行跡雖有線索可尋,但始終掌握不到真正藏身處。」這才是最令天相苦惱的。

「此獸極為狡猾,故意布下一些似真似假的行跡,甚至引誘聖院搜尋的獵魔者步入危險的封印結界,幸賴此次搜尋魔獸的獵魔者,都是精於追蹤妖物的高手,才沒中魔獸的任何陷阱。」

  上古時期,三界大戰後,無數妖魔死後散離的魔氣,礙於當時人界布滿混濁惡氣,再結合地形環境,竟形成天然的魔噬饜地,一旦進入便會被蝕骨殆盡,因此在人界有幾個地方,是被特別封印隱藏起。而在「光城聖院」內,唯有「十四星宮神將」以上的人,才知道這些被封印隱藏的魔噬饜地在哪!

  「『闇魍獸』不比一般魔界妖獸,其能力、心思、想法等同一個古老而機伶的魔者。」日帝並不訝異這樣的結果。「『地縛鎮柱』下埋著『黑魍古魔』的武器,近日此魔獸必將再至『轉裁庭』,本帝會重布光印。」

  「『轉裁庭』恭望日陽浩光。」

  「此魔獸狡獪,天相要多費心了。」

  「臣謹記日帝叮囑。」

 巨柱發出的波光一斂,白石光華亦散,藍、褐雙色光環再次回到地表;此時,日光城,「升曦之都」的「臨境殿」內,日帝支著顱側,眸瞳半斂,神態幽思。

  環繞四周的林木郁綠,光影流動枝葉,悅耳的水泉清音,淡淡裊裊低回。

  「『黑魍古魔』是妖魔界中,血統最純正的『闇深』一族,古老的原生妖魔向來不服遠古神魔出身的魔皇大公,至今,妖魔界還暗藏著一股反魔皇大公的力量。」

  歷代以來,「闇深」一族殘存的魔物,還有反抗魔皇大公領導的妖魔,幾次想找出上古時期就被封印的古魔,卻不曾成功。此次「七光虹箭」力量已弱,再遇「異象界變」,這股力量,不可能毫無動靜才是。

  「『黑魍古魔』若真脫身,甚至和這股力量合作,就不只是人界的問題,妖魔界中的魔皇大公也不可能全無動靜。」

  魔皇大公雖受「光城聖院」和「三界鑰約」的限制,不便親臨人界,但是人界中的一切事,他自有眼線。

  此時日帝皺起雙眉,虛空傳來一道極端的氣,雖屬聖氣,卻帶著逼人的強悍,日帝驀然抬首,因為這道極氣,充滿侵略的要迫入「臨境殿」的光印中!

  聖氣再衝擊光印,將驚擾「升曦之都」內的百姓,日帝雙目一沉,王座前方由高處流下的潺潺清泉,隨著淡金環光瞬間擴大,環光升高,高到彷佛鑲嵌在天際開了一道口,細細清泉旋轉如飛瀑灑下,隨即二分劃開呈半圓屏幕匯聚在雲石王座後方。

  前方開始由高空降下黑幕,「臨境殿」頓成一幅奇特的畫作般,浩陽與漆墨、白晝與黑夜各半,同存一室,形成黑白對立的分明!

  眼前雖墨如暗夜,卻非夢幻的夜,也非驚恐的魘闇,而是時間定住般的寧謐沉靜。夜墨中優雅美麗的身姿緩緩而現,她彷佛幽坐夜色中的王者,以自身的光輝讓人絕難忽視的存在。

  來人數十尺長的如瀑長發,像一疋金色美緞拖曳及地,在黑夜中瑩燦生輝,精緻細刻的五官,絕艷得令人屏息,眸瞳也如夜色漆墨。當她紅唇勾起,眸采輕揚時,一抹艷,像風傾撩湖水,任誰對上,都足以撩盪心湖。

  「日帝,軒蒼向揚。」黑夜中的人淡聲開口。「四大聖君豐采果真各有獨魅,不,該說歷代聖君個個不凡。」

  「遠古神魔?!」而且是屬於金色神性的一面,以眼前人所展露的能力特性,日帝流金之瞳微凜。「無聲之滅?蒼將!」

  「四大聖君護持的國度,不容半點魔氣,為免驚擾日帝聖容,只好以半軀神性一見。」話,說得客氣,眉眸有著不下於王者的睥睨高態。

  對上這幾乎從人界還是渾沌時期就已存在的傳說,日帝從容不變,神態更見沉穩。

  「遠古神魔數百年來已少涉足人界,不知今至『升曦之都』所為何事?」

  「想與日帝商量一物。」

  「何物?」

  「『闇魍獸』。」

  「本帝恕難應允。」不待對方再言,日帝直接拒絕。

  「這是說,日帝不給任何商量之機?」「無聲之滅」的美目緩緩眯凜起。

  「本帝已定之事,從不接受任何變動。」

  「一意孤行帶來的結果將讓人抱憾。」

  「本帝身為聖君,只知原則所成的規矩,堅守該為的立場。」

  「『無聲之滅』向來打破既定的規矩,對剛愎自用者的立場更想給個教訓!」充滿警告的凜笑在唇畔中勾揚。

  「看來,本帝只能接受閣下無禮的冒犯。」當王座之後的飛瀑,再次二分劃開呈半圓屏幕,改彙集到雲石王座眼前時,浩陽白光開始驅退黑夜,送客之意已明。

  「日帝,『黑魍古魔』的一切不是你們所能掌握的,只怕連『光城聖院』都會失算,今日的拒絕,希望你承受得了未來的後果!」

  當黑夜像瞬影般消失時,「臨境殿」已恢復原狀,潺潺清泉再次於王座前低回清音,浩光耀亮林木綠意,日帝沉思的雙瞳卻已顯複雜。

作者: slowonetwo    時間: 2016-7-18 02:44 PM

本帖最後由 slowonetwo 於 2016-7-18 08:02 PM 編輯

【第六章】

  「雲境迦國」──一個位於深北方、歷史悠久的國家,數百年前當她代管封魔畫作「邊谷晴空」后,這個國都就變成聖院在北方護守的重要駐點。

  封魔畫作「邊谷晴空」關係重大,被護守在「雲境迦國」境內一處位於高峰上的古都──「沼綠古城」。

  深北方晝短夜長,寒漠般的地理環境,繁花綠意一年唯有幾天可見,但「沼綠古城」四周卻是峰丘峻嶺環繞,擁有少見的大片林木綠意,每當日出,第一道曙光必定直照「沼綠古城」。

  數百年來,「光城聖院」各層獵魔者和聖院神官,皆以相當的力量駐守此地;而每一任日帝在繼位后,都會到「沼綠古城」,對這幅遠古時期便由烈陽之神,下了封魔烈光印的畫作,再下日的守護力量。

  今夜,夜空不見星月,只見一片暗沉,狂風卷盪四周峰巒山壁,回嘯著令人懼悚的凄厲。

  從封魔畫作「邊谷晴空」出事後,「沼綠古城」也籠罩在幽詭的氣氛中,先是城內的人陸續莫名失蹤、卻經常聽到他們的尖叫凄喊,回蕩在城內;第二天城中處處充滿一攤攤血水,卻沒見到任何屍體!

  一樁樁的離奇事件讓才新婚的城主擔心自己夫人的安危,決定在事情未明朗化前,將愛妻送到宮內暫住,沒想到第二天城主夫人就失蹤了,再出現時已死在寢殿的床上,城主悲慟得因而病倒!

  「雲境迦國」的王宮和「光城聖院」深知情況嚴重,各自加派重要人力趕來,務必要將城內的情況查個明朗。

  「羅奧斯爵爺,今夜外城和神殿四周,兩位神官離去前已加強封印力量。」身穿紅衣,胸前綉著聖院圖騰的男子,對站在窗前雖是一身高貴衣著,卻明顯邋遢、凌亂的中年男子道。

  「嗯嗯,王上非常關切城主的情況,不惜派了自己隨身的王室護衛隊,就知道王上有多擔心了。」羅奧斯借著夜色如鏡的玻璃整理儀容,雙手手指扒梳抹上重重髮油的灰黑油頭,努力撐起形象漫應著。

  「有古德侍衛長親自守護,城主的安全可以放心。」紅衣男子傑可,是屬於「光城聖院」五層獵魔者中的紅層獵魔者,這一年由他負責帶領幾個紅層獵魔者駐守「雲境迦國」的任務。

  「這笨小子一天不走出喪妻的陰影,一天就活不過來。」抹平了飛翹的短髮,羅奧斯按按浮腫眼袋。

  「城主夫人並未至絕望,只要找到『鏡煙』,夫人有救。」來「沼綠古城」三個月,傑可對年少有為的城主和美麗熱情的城主夫人相當尊敬。

  「是呀、是呀,有救、有救!」羅奧斯敷衍揮揮手,懶得理會般,眼下他最關心的是:「傑可,你說我這頭髮,中分還是旁分,比較能夠引起女性的尖叫?」

  羅奧斯左側、右側的照看自己的型,不忘再問問同樣候在室內的兩名侍衛和三位紅層獵魔者的意見。

  「這個姿勢、魅力對饑渴的女性有殺傷力嗎?」

  對眼前這位貴族爵爺,一旁的五人和傑可同樣難以習慣與疑惑。此人真的知道來「沼綠古城」是做什麼的嗎?「雲境迦國」的王宮是不是派錯人了?!

  傑可先深呼吸一口,力持平靜,難以相信,眼前這位看起來油頭粉面又渾身酒氣的中年男人,會是幾度在北方協助「光城聖院」擒獵妖魔的傳奇人物?!光看這德性,連佩掛在腰間的劍都會覺得羞恥。

  「爵爺,酒來了。」不待傑可回應,城中侍女已再送上美酒。「按您的吩咐,古城內歷史最久的銀瓶裝的『紫銀釀』,用白角琉璃杯盛。」

  「太好了、太好了,頭痛到正需要再來一杯。」如看到救命之葯,羅奧斯馬上停下對著窗前擺弄姿勢。

  「羅奧斯爵爺,你來『沼綠古城』之前,才被人從酒館中……嗯,費盡功夫請來。」

  根本是爛醉在深北方最大的酒館內,還是泡在此酒館最出名的,專以美酒當泉水的酒池內,幾乎是醉死的癱趴在池中浮石上,被王室派人給撈出來。

  「沒聽過宿醉最好的清醒,就是再喝兩口解酒。」搖搖杯中酒液,看看這盛在白角琉璃杯中的酒色,喲,還不差。

  「希望爵爺清楚現在的情況,『沼綠古城』至今還籠罩在危險中,尤其城主夫人出事後,大家都……爵爺──」只見他從懷中再拿出另一支小酒瓶,倒了點在杯內,才滿意的再搖了搖美麗琉璃酒杯,傑可忍不住銳聲高問:「我沒聽過,喝解宿醉的酒還要再混酒?」

  「反正都要喝來解酒,本爵爺讓它好喝一點,大家要不要也來一杯?」羅奧斯高舉酒杯一敬般詢問,只是透過白角琉璃酒杯映出的面孔,顯然對他的行為沒多大好臉色!

  「謝了,執行任務時,我和屬下從不喝酒,以免任務有失。」傑可不悅的話中有話。

  年輕人不賞臉,連候在一旁的其它五人也皺眉,羅奧斯改對長得可人的小侍女,透過酒杯朝她瞠眼努嘴,在酒液的透映下,眼瞳和嘴特別放大,小侍女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。

  「羅奧斯爵爺!」傑可再次傳來抽搐的呼吸,甚至額鬢有些浮出青筋。「請你了解大家此刻不想開玩笑的心情,天亮時都不曉得還會不會有人出事!」

  「嗯咳,城主夫人死了快一個月了,這城內……」

  「爵爺,城主夫人出事不到十天,城主請兩位神官以封印先暫時封住身軀,原本一同護守的藍層獵魔者和城中十多名守衛已去『冰棘林』找『鏡煙」。」


「到『冰棘林』找『鏡煙』?!」羅奧斯不得了地道。「『冰棘林』可不是個善良的地方。」

  「兩位神官查過一些文獻,估測『鏡煙』極可能長在此地,只要城主夫人活過來,城主也會恢復健康,只要是對城主復原有望的事,『光城聖院』會傾全力辦到。」數百年來,「沼綠古城」保管「邊谷晴空」,與「光城聖院」淵源深,聖院方面希望能回報這份恩情。

  羅奧斯卻是哄聲大笑。「本爵爺有生以來,還不曾見過有人找到真正的『鏡煙』,失敗的假『鏡煙』倒不少,假花一用下去,保證看到真正的死亡,徹底死心,嘖嘖,真是自找罪受的折磨。」什麼「彼岸花─鏡煙」,打破了多少人的希望。

  「害本爵爺看盡一堆掉到深淵的臉色,真是,什麼起死回生、什麼春之神在北方留下的生命之禮,基本上這則傳說根本是來亂的!」

  「這是真的,『光城聖院』的古書內確實有記載。」

  「沒想到春之神這麼不夠意思,連『光城聖院』都欺騙!」羅奧斯大大感嘆,原來連神都不可靠,還是多喝兩口酒踏實點。

  「學院長每十年往至上界一行,北方確實有春之神留下的一線生機,只是上千年的變遷,再加上每一個時期必有的『異象界變』,才會讓『鏡煙』的所在地,湮沒在歷史中!」

  「什麼呀!原來當個春之神還連人界狀況都掌握不住!」嗟,當神也不是萬能,真是從小被騙大了!

  「爵爺!」傑可忍不住氣,激昂振聲。「就算是神,也不能隨意插手人界的循環軌道!」

  「我懂、我懂,時機未到、機緣未到嘛!」真是一語帶過萬般難題的好答案。「不過,你們應該是那隻小春天帶出來的人吧!」

  「小春天?」

  「隊長,我想羅奧斯爵爺講的是蘭飛大人。」一旁的屬下道。

  「想你們蘭飛大人執行任務的時候,該放鬆的時候簡直比爵爺我還瘋,怎麼會帶出你們這麼一本僵硬的德性。」回想起記憶中的人,羅奧斯勁頭就上來。

  「話說回來,你們家的小春天真合我心意,模樣、性格都夠惹火,該含蓄的時候,她完全不興那一套,不該含蓄的時候,也絕對不會客氣,真是夠嗆呀!可惜被月帝泡走了,否則依爵爺我成熟的男性魅力──」
  「羅、奧、斯、爵、爺──」傑可再次拔高了聲,瀕臨抓狂。「請你別用那種不尊重的口吻冒犯我的上司,還有,這種時候──」

  「我懂、我懂,如果不能找出這城內究竟埋伏著什麼妖精魔物,『沼綠古城』就等著變成荒廢古城。」

  此時城內的古鐘敲響午夜的宣告,眾人頓時面色轉為凝重。

  「每到午夜就是城中最不安寧的時刻,爵爺,請你在城內安全的地方,別再……」傑可一點都不指望這位怪爵爺能解決什麼事,只要別替他們惹來麻煩就行,沒想到話還沒說完,眼前的人已往門外走去,連侍女送上的酒和琉璃杯也都不見了!

  「羅奧斯爵爺──」

  「看戲了、看戲了!」羅奧斯一手拎著酒瓶,另一手拿著杯子,悠晃晃地踱出大廳。

  厲風呼嘯,勁風狂暴的拍擊城牆,緊閉著的窗戶也被震搖著,走在幽幽暗影、空蕩蕩的迴廊上,面對城中無數離奇難解的事件,置身其中令人頭皮發麻,尤其入夜的寒風,拂晃牆上焰火,舉目幢幢陰影,就更加深人心頭上的恐懼!

  身為「光城聖院」五層獵魔者中的紅層獵魔者,傑可和屬下早已習慣面對詭譎的事,只是不解與懊惱那還追查不出的城中謎團;但對城中上下而言,這些事情讓他們膽戰至極,跟著巡邏的兩名侍衛驚恐的四處看著。

  「隊長,這個羅奧斯爵爺能成事嗎?」看著前方散漫的背影,連巡邏也酒不離身的邊喝邊把玩名貴的白角琉璃杯,根本就是個中年酒鬼,別出事反成拖累。

  「我也不清楚,記憶中,好像聽以前駐守在這兒的老長官們提過,『雲境迦國』有位傳奇的羅奧斯爵爺。」只是他聽聞的是一位相貌英挺、性格沉穩脫俗的男子,跟眼前的人實在搭不起來。「難道是不同人?還是很早年的事跡,後來經過什麼刺激?」

  就算傳聞是早年的事跡,也頂多容貌變老,不可能是眼前這個貪杯嗜色又油頭華服的中年男子?!

  所以,一定是不同人了!有可能此人繼承了羅奧斯這個家族姓氏和地位,「傳奇的事跡」指的是其它血親?

  只見羅奧斯又站在前方一處玻璃大窗前,放下手中酒瓶,繼續理容擺姿的自賞片刻,接著大概對自己滿意到極點,朝玻璃大窗映出的自己拋個飛吻,再拿著手中酒瓶又朝窗上高舉一敬似的,呵呵笑著喝酒。

  「隊長,能不能拿他去貢獻給城中鬼魅?」如果這樣能換取一夜平安的話。

  「別說傻話了,我們的職責是保護人,況且這位爵爺到底什麼來頭我不敢確定,但很確定的是,他是『雲境迦國』王室相當看重的人,有任何閃失,『光城聖院』很難交代。」

  「光城聖院」和「雲境迦國」有數百年的淵源,不同於其它協助的國家,現在「沼綠古城」的城主在他們守護下已出事了,如果連這位王宮指派來的貴族也出事,那真是……頭痛了!

  只是古城現在這情況,他們已經壓力夠大了,王宮怎麼還會派這麼不濟事的酒鬼來?!

  「那個傑……嘿,紅衣帶頭的,來一下。」前頭羅奧斯回頭喊著。

  「爵爺,我叫傑可!」不會開始喝茫了吧?開頭還知道叫他的名字。

  「我懂、我懂。」羅奧斯又是以喝空的酒杯敷衍一揮手。「我說……這幅畫是掛來幹嘛的?」

      好久沒到「沼綠古城」,變化還真不小。

  牆上一幅二十多歲的男子畫像,整個畫面和木框雖古老,但畫像內的男子卻相當俊秀,茶灰色的長髮,淡綠色的眼瞳,溫和的唇角淺淺淡抿,看似仁慈的優雅男子,但繪者相當高明的捕捉到畫像主人一抹獨特的神韻,雙瞳像隱透一股內斂的犀利,直視時甚至能感覺到那眼瞳中的炯炯犀睿。

  「這位是創建『沼綠古城』,再部署封魔畫作在古城內的第一任城主,堤懷爵爺。」傑可講解著。

  「本爵爺知道,只是以前歷任城主的畫好像是放在神殿內,現在居然掛在這麼醒目的地方張揚!」他記得「沼綠古城」和其它城堡不一樣的是,不興掛滿一堆先人畫像。

  「少城主最尊敬和欣賞的就是第一任城主,他常說先人的能力和偉大,是他該學習的榜樣。」所以一繼任城主,就將先人的畫像高掛,以便隨時警惕自己。

  「那他學得真是失敗極了!」羅奧斯很不給面子,直接啐罵:「我說幾百年前的人了,在歷史上叫作死人,掛得再高、再尊敬,自己不成材也沒用呀!」

  「城主文武全才,是各國年輕一輩城主中,大家都推崇的,請爵爺莫以自我喜惡論斷。」傑可反駁。

  「是嗎?我說那個臭小子本身也有神官能力的背景,才智不差,對攻守的術法也很有能耐,就算悲慟病倒,怎麼會坐視城內這些怪事發生?」

  「城主一開始有動作,後來怪事越來越多,又掛心『鏡煙』的尋找,再加上城主夫人的出事已讓他心焦痛苦,每晚都聽到他激動的喊著夫人的名字,料想是憂傷過重導致身體越來越衰弱,所以……無法視事,城主也無奈。」

  「夫人的屍體……咳,軀體,安置在哪?」看到傑可又板起的臉色,只好屈就的改個稱呼。

  「原本安置在神殿,但城主希望在『鏡煙』找回前,安置在寢室內,讓他能伴著夫人。」據說城主夫人是過逝老城主部屬的女兒,兩人從小就認識,相愛至深。

  「在城主的寢室內!」羅奧斯瞠目嘴圓誇張的「喔」了一聲。「難怪病到不能視事!」

  「什麼意思?」

  「傑可,」羅奧斯看著前方已到底的走道,忽然神態一肅的要他上前,附在他耳邊低聲道:「我發現城內那幾個失蹤的侍女都有個共同點。」

  「共同點?」傑可一臉困惑。

  「這麼重要你居然沒看出來,虧你在這三個月了!」羅奧斯嚴聲道。

  「爵爺發現了什麼,請告訴我們。」一看到眼神凜起的羅奧斯,神態竟透一股獨特的威色,傑可和其它人馬上認真聽著。

  他們一直守在城內,或許就是當局者迷,看來這位爵爺真的是個深藏不露的人,竟然才到「沼綠古城」就發現問題。

  「老城主還在世的時候,我就來過『沼綠古城』,不但認識少城主夫婦,對那幾個失蹤的侍女也很了解,黛娜、安妮、貝莉、美幸,她們都有一個相同的地方……」

  見大家都認真嚴肅的點頭,卻沒一個人回應他,羅奧斯實在受不了的喊:「拜託──你們都沒看出來,她們幾個都是城中出名的胸大、身材好呀!尤其貝莉不但腰細,再搭著可以起波浪的胸,真是迷死人了,抱在懷中那豐滿的感覺……咳,我只是希望大家不要這麼緊張。」看到大夥不善的臉色,羅奧斯卻哈哈大笑的拍拍傑可。

  「羅奧斯爵爺,希望你不要再開玩笑,否則我──」

  「喔,這幅畫變得真是……空呀!」不待傑可說完,羅奧斯走向他身後廊道底的大牆,上頭掛著封魔名畫「邊谷晴空」。「野獸被放出山谷,沒想到連這溪水裡的魚都不見了,喲,雲也跑了,難怪『沼綠古城』要變廢墟了。」

此時,勁風橫掃的窗外忽然雷光轟落,接著陣陣藍青雷光劈划天際,像呼應再次驟變的天象,城內開始回蕩著慘嚎哭喊,卻不見任何人或妖物的出現,只有幾乎刮破耳膜的銳嚎!

  「看起來就是妖女、魔物活動的時刻!」羅奧斯雙手環胸看著窗外道。

  「隊長,今夜的情況好像比前幾夜糟,是不是該和古德侍衛長討論,看怎麼安排巡守。」

  「是該和古德侍衛長會合了。」傑可對今夜也感狀況不妙。

  「隊長──」屬下再次駭指著窗外驚喊!「外面……好像下起黑色和紅色的雪雹!」

  只見敲打在窗上的雪雹,像染了鮮血的艷紅與暗沉的漆黑,夾雜著白色冰雪,看起來弔詭至極!

  「又是怪雪又是詭雷,這麼壯觀的氣氛,沒發生什麼怪事才叫奇怪了!」羅奧斯嘆口氣,自語的重重搖頭。「這下嚴重了,一個傢伙都不是能輕鬆解決的事,現在卻有三個,看來要走出『沼綠古城』是很棘手、麻煩了!」

  此時,窗外再起驚天之雷,疾落的雪雹伴著雷閃,兩道白虹鋒光借著夜色與雷光錯影掩映,分落城中,站在窗前的羅奧斯,神情一斂方才的沉重,湧起的是一抹微妙興味。

  「有意思,等待的人,還有複雜的人都來了。」

  城內另一端的高塔,王室的侍衛隊護守在城主寢室周遭,面對城內越加狂厲的演變。城外暴風雷擊,像在推擠城堡,撼動四周,再加上震回不已的慘厲哭嚎,令極少見過這種陣仗的王宮護衛們,個個膽戰心驚,寒慄不由得從背脊竄上。

  「還沒找到嗎?」雙鬢微白的古德侍衛長對回報的屬下焦急的問。

  「迴廊、各個寢室連樓頂隔層都找過,沒有人。」

  「廚房和地下室的兩個貯物間都翻遍,找不到那十多個人。」

  「後園、中庭沒見到人。」

  幾名屬下陸續的回報,這下古德神色沉重,不久前才一同巡守的屬下,只是轉過一個迴廊、聽到午夜的古鐘敲響,就忽然全部平空失蹤,任眾人怎麼搜尋、呼喚都找不到人!

  「派人到傑可隊長那邊去了嗎?」

  「已經派三個屬下到對城找傑可隊長,可是到現在都還沒有回報。」

  「難道又出事了?」古德面色更加沉重,這座城處處充滿詭異,進城時,他帶了一百多名屬下,才幾天不到卻只剩不到一半的人,「沼綠古城」雖大,也還有一個範圍,但到現在還是找不到失蹤的屬下。

  「古侍衛長,你看牆……牆上?!」其中一人驚喊的指著前方牆上無數竄動的影子。

  只見好多的人影映在牆上呈現奔跑狀,快接近他們的時候又整個停下,個個都呈現痛苦的掙扎,有的倒下爬行,有的仰首痛摀著頭。但放眼所及,除了他們二十多人,前方室內和廊道都沒見到任何人,哪來這麼多的人影倒映在牆上?!

  再伴隨著始終不曾停止的慘厲凄嚎,眾人的驚懼已到最高點;此時屋內竟湧起風回的低嘯,前方廊道竟出現幽影的朦朧,牆上的成排燈火瞬滅,一群人在黑暗中不禁悚叫聲大起!

  「全部安靜!」身為帶頭的古德,振聲叱喊,控制混亂的場面。「靠牆的人,把火點上!」

  黑暗中,一番忙亂摸索后,牆上火炬和桌上燈火再次燃起,只見四周牆上的影子已消失,連凄慘的哭聲也停止!

  「這是……什麼?」有人顫抖到幾乎壓聲低問。

  只見方才映著人影的牆面,地上一攤血水,且還不停的沿著牆面冒涌!

  「前、前面,好像有人……走來。」

  遠方走道一大半還籠罩在陰暗中,卻走出令眾人愕然瞠目的身形。三名赤裸裸的女子,遠遠的只看到她們異常艷紅的唇像在笑,豐胸細腰的搖晃著媚人姿態。

  走道這頭,侍衛們對這香艷的一幕,全愣住的看著。

  「她們……不是失蹤的侍女嗎?」其中有人認出道。

  三名逐漸靠近的女子,眾人終於看清楚她們的面容,驚駭的倒喘與叫聲再次激揚!

  「站住,再靠近就殺了你們!」古德已經不知道眼前的三名女子還需要殺嗎?

  三名女子搖晃著赤裸誘人的身軀,但面容上的雙眼卻像兩窟空泛的雙洞,沒有瞳眸,甚至像從腦內垂淌紅白混濁的血絲在眼眶內,連綻開的笑,都可從嘴內看到後頸血肉。這三個人,頸部以上簡直是一張臉皮包著顱首,顱內全部空掉!

  「侍、侍衛長,她們……」

  「殺了她們!」古德和左右屬下有默契的一頷首,親自帶頭衝上。他要破除部下的恐懼,雖是妖物也只有提起勇氣殺,才能離開「沼綠古城」!

  深知眼前的三名女子只是被妖物控制的軀殼,他和左右屬下毫不留情的橫刀砍殺,絕不讓妖物再進一步用恐懼來操弄。刀刃揮舞中,牆上被點燃的火炬頓時再滅!

  屬下們只聽到古德和手下振喝的殺聲,朦朧交錯的身影,難以看清楚情況。就在眾人拿起牆上剩下的火把,要上前協助時,卻感冷風嘶嘶回嘯,火焰明滅不定!

  「救命呀──救命呀!」最前方舉著火把的人破膽大喊,其中一名女子不知何時竟爬行於地,抱住他的雙腳往上攀起,一對上那垂掛在空洞眼內的血絲, 一股竄麻的黑暗,像在後腦整個轟開般,手中的火把掉下,人也倒下!

  旁人見狀嚇得想跑,卻全身動彈不得!

  「這、這是──線?!」

  眾人這才發現無數的白色細絲已釘住他們映在地上或牆上的影子,讓他們動彈不得!

  漸漸的,個個神色、身軀慢慢僵硬,瞠目的眼瞳開始渾濁,接著竟變成血紅。當細細的白絲從虛空再次出現,由髮頂穿入時,眾人頓然身形消失,握在手中的兵器哐啷掉落!

  只聞破耳的慘嚎凄哭再起,牆上、地上的影子也再次出現追逐、倒下的痛苦掙扎!

  「這是怎麼回事?」從黑暗中殺出的古德,震驚的看著眼前殘存的幾名部下。一群屬下再消失,只剩牆上重演方才的景況,和一攤攤湧出的血水!

  「他們、他們……古、古侍衛長,你……你全身是血!」僅存的幾名部下早已嚇得快講不出話來,其中一名顫聲的說。

  「這是那三名女子的!」古德道。

  「但是……」掉到地上的火把,幽幽照出前方走道的屍體,是那兩名一起衝上去、卻被刀刃砍到血肉模糊的部下。

  「這──」古德不敢置信,問著眼前的屬下:「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」

  侍衛們已經破膽的發不出聲來,尤其一根細細的白線正從上方朝古德頭頂緩緩垂下!

  寢室內,「沼綠古城」城主羅凱斯,站在鋪著柔軟枕褥的臥椅旁,原本俊挺的面龐憔悴、瘦削,神色充滿哀傷,深凝著看似安眠中的愛妻,眸瞳痛苦的緊閉,有著痛與……掙扎,像要決定什麼又無法痛下決心。

  臥榻上的女子,褐色的波浪長髮,美麗而細緻的容顏罩著一層蒼弱,胸口沒有任何起伏的氣息。

  凱斯在臥榻旁蹲下,大掌撫上妻子美麗而冰冷的面頰。當古鐘敲響午夜時刻,緊閉的睫毛竟緩緩睜開,幽幽的凝向他,繼而綻出迷人的笑容。

  「帕兒……」凱斯並不訝異她的「醒」來,響應她一個憂柔的微笑,輕聲道:「就算你真成了魔,我也希望你…… 是活著的!」

  蕾帕兒起身,伸手撫上他的面頰,紅唇覆上,深吻著蹲跪在臥榻邊的男子,艷色的唇舌與之纏膩許久。

  「帕兒……」深吻的唇甫離,凱斯痴迷的啞聲輕喚。

  俯視的麗顏綻出嬌笑,粉舌探過紅唇,長指拂掠波浪長髮,開始輕解開身上的衣物,敞露開的上衣,露出的是渾圓飽滿的雙峰,粉臂環擁住他,凱斯埋入那赤裸的雪胸。

  面頰貼上沒有任何跳動的心口,連肌膚也無常人的馨暖,凱斯知道這具軀體已死、更清楚這醒來的「蕾帕兒」是有問題的,但……

  他仰首迎上那雙只要一對望,幾乎連呼吸都會被奪走的眸子。那對眸子有魔力,能從靈魂深處點起沸騰的熱力,從體內開始燒灼出對慾望的饑渴,連血液都流著滾燙的慾火,只求快點澆息那烈燒到要使人軀體崩解的渴欲!

  「凱斯……」蕾帕兒從紅唇吐出的吟喚,像入骨的魅吟,凱斯一聲激喘抱緊她,埋在雙峰的顱首重重含吮那盈潤的乳峰。

  美麗的嬌顏媚笑起,捧起他的面龐再次吻上他的唇,俊挺的面龐早已形銷、顴骨暴突。當紅唇離開時,憔悴的面色再透失去精氣的黯然,唯有那雙望著愛妻美麗肉體的雙眼,燃著慾念的火焰。

  落地大窗外,紅、黑雪雹伴著雷閃,雖令人驚恐,也為這妖氛騷動午夜,添上更多魔魅異艷的遐想。

  寢室內,褪下的衣物,開始交纏的肉體,蕾帕兒埋在凱斯發中嬌吟吐息,舔上這原本粗壯的頸項。她再次睜開的眼,黑色眼瞳透出藍青噬芒,映出的絕決,是今夜要徹底吸食殆盡的獵物──羅凱斯!

  「隊長,古德侍衛長那邊好像有狀況!」從大窗前看到對面高塔露出的異況,先是整個一暗,接著燈火亮起后,無數的人從窗前奔掠。

  「傑可,讓你看一個特別東西。」羅奧斯拉住要離開的隊長。

  「爵爺,這兩個侍衛會陪你到神官布下封印的地方,請盡量待在封印內以免危險。」確定王宮根本派來一個酒鬼無賴,講的話全是醉話,傑可不想再陪對方耗時間,只想早點趕到對面看情況。

  「本爵爺跟你保證踏出這個圈外才是最危險的。」

羅奧斯手上的酒忽然灑向地上畫出一道半圓,將另外一名紅層獵魔者和兩名侍衛隔在半圓外。

  「年輕人聰明點,拿著白角琉璃杯,看看那扇窗子映出來的東西。」羅奧斯按住要走出圈外的傑可,轉頭朝另外被畫在圈內的兩名獵魔者道:「你們兩個也別踏出去。」

  「看窗子?」原要甩開他的傑可,卻發現對方的手勁竟異常的大,只好拿過他遞來的杯子。

  傑可從白角琉璃杯看出去,只見窗子上映著六個人,但是被畫在半圓外的一名屬下和兩名城中侍衛,竟像一抹青白幽影?!

  他微顫著手,移開白角琉璃杯,眼前的屬下和侍衛看來相當正常,只是一臉疑惑的朝他看著;再看向窗子映出來的人影也非常正常,但是一透過琉璃杯……

  「『沼綠古城』剛成立時,『光城聖院』的『人界上父』以注入聖光燒煉的銀瓶和白角琉璃杯當賀禮,透過它們,任何妖魔都會現出真實。」

  「這……」到底是怎麼回事?

  「再看看那邊吧!」羅奧斯將傑可拿著琉璃杯的手推向另一方向。

  從白角琉璃杯再次映出的是走道上,有一層透明像水紋的朦影,朦影之後是無數的屍體橫躺堆棧。

  「那裡──」剛才走過,怎麼會沒見到?

  「那一段迴廊走道,已經被鏡中化出的空間取代了,真實的空間就是堆滿失蹤者的屍體。」羅奧斯嘆道。

  「隊長?」半圓外的屬下和兩名侍衛一同上前問著。「不快點過去和古德侍衛長會合嗎?」

  「站住,別上前!」傑可同時喝住要走出半圓內的兩名屬下。「別過去,他們有問題!」

  「隊長,到底發生什麼事了?」圈內的屬下不解的看著神色緊張的上司。

  此時一道紫色水液揚灑出,紫水竟不落地的凝結在半空,接著像霧拓暈開,只見羅奧斯伸掌,對著虛空紫霧,念出傑可不曾聽過的術法之言。

  「以己為憑,納靈空聖氣,賜名──凈化!」

  紫霧灑下半圓外的三個人,一碰到霧水,頓時像火碰到水一樣,嗤嗤作響,沒有任何痛苦嚎叫,這三個人漸漸像癱軟掉般,消失成琉璃杯映出的一抹青白幽影。

  「以劍為證,凈空間幻力,賜名──煉除!」

  隨著羅奧斯再次低語的術言之力,才見他按上腰際長劍,劍身鏗然一響,未見出鞘的劍,卻有一道鋒銳劍氣浩然破空划掃,青白幽影瞬間化成塵埃般落下。

  半圓內的傑可和兩名屬下不禁呆愣住,眼前之人竟真的是深藏不露之人!

  能用自己和身上的劍做為和天地轉換靈氣的憑證?!想起他方才的吟喚,傑可詫異至極,對方甚至能對所需要的力量賜名,有這樣的能力,「光城聖院」不可能不知道這人是誰?

  「他們為什麼會這樣?」傑可問。

  「我敢跟你們保證,今夜過後這三個人再找到,也只是一具皮囊,眼前的只是鏡影。」

  「鏡影?!」傑可訝道。「難道是妖魔界中謠傳已經不存在的『鏡魅』!」

  此魔物擅於利用映射的畫面,做出虛假的世界與空間,取代現實的一切。有時一個迴廊后的走道已經被鏡中世界取代,有時是一個房間的入口,連人都可借鏡射,幻化出一抹幽影,真真假假難以辨別,一旦走入其中,便踏入死亡的陷阱。

  「當然不存在妖魔界,最後一個被封在人界了,這幅封魔畫作除了『闇魍獸』外,還封住了三種魔物!」

  「難道……『沼綠古城』內有三種魔物!」傑可第一次聽聞。

  「四周的通道和景象都已經被鏡子的世界取代了,『鏡魅』和『影魔』向來合作無間,但現在應該只有『鏡魅』。」

  「那其它的魔物……」

  「眼前這關過了,再關心其它的魔物吧!」羅奧斯一改先前的散漫,神色嚴凝起。「這座城很多地方已經被鏡影給取代了,現在要走離這裡,只怕……有得拚!」

  「能這麼了解封魔畫作的淵源,羅奧斯爵爺,也讓我來點破你的真實吧!」沉緩的低笑聲忽揚盪在四周空間,地上紅酒畫出的半圓,酒液開始匯聚,像水珠子般滾動,接著像水泉冒涌般堆高起,而至涌化出一片直立大鏡,矗立在羅奧斯眼前。

  「任何液體,只要盛裝在聖光燒煉的銀瓶內,就能畫出封界。聖氣的杯和水,妖魔碰上難掩形態,以此說來,對用術法幻化的外表也是有效的了!」

  「聖光燒煉的杯瓶所裝的液體能凈化低層魔物,卻對你這等貴族妖魔無效,尤其還是和『黑魍古魔』同樣古老的原生妖魔。」羅奧斯認命的雙手環胸。

  傑可他們則驚訝的看著鏡中所映出的羅奧斯,年輕俊秀的儀錶,茶灰色的長髮襯出修長的身軀、淡綠色的眼瞳、優雅而脫俗的神態,竟是數百年前,創建「沼綠古城」第一任城主,堤懷!

作者: slowonetwo    時間: 2016-7-18 02:49 PM

本帖最後由 slowonetwo 於 2016-7-18 09:28 PM 編輯

【第七章】

  「堤懷爵爺,這糟透的外表真是糟蹋了你脫俗的神韻。」

  隨著沉緩的聲,矗立眼前的大鏡忽像解體般,化成一條條手臂長的環帶,飛繞在羅奧斯四周!

  「面對妖魔,能看的外表,大概都成為最好的獵物。」人類的美色、智慧、恐懼與情慾,都是妖魔最愛取樂的方向和糧食。

  「爵爺!」傑可三人要上前,羅奧斯的聲傳出。

  「留在原地,以白角琉璃杯加上獵魔者獨有的封界,做出三角連光,護好你們自己。」低柔嚴正的聲,和方才與他們對話的羅奧斯,那閑散的調調已有不同。

  深知以「鏡魅」這等古老妖魔非他們三人可對付,為免讓自己成為負擔,傑可以紅層獵魔者的封界,借白角琉璃杯的聖氣,在地上畫出白浩的三角連光,圈住自己和兩名屬下。

  「堤懷爵爺,鏡中的世界千變萬化,一旦被我希達掌握住鏡中影像,就逃不出我的手掌。」

  當四周鏡面似的環帶又彙集成一面大鏡,再次矗立眼前時,鏡中除了映出堤懷的影像外,還有一個站在身後,身形高長的妖魔!

  「『鏡魅』希達。」一面鏡子映出虛與真的世界,站在鏡前的,依然是那短髮、油頭的中年男子羅奧斯,對著鏡子出現的妖魔沉吟出。

  鏡中的妖魔,青黑長髮,瘦長邪俊的面容上是一雙紫紅瞳孔,映著同樣的紫紅唇色,從顱側兩邊延展出的紅褐雙角,眉眸氣態沉鬱,勾繪出妖異又秀美的面容。

  「鏡魅」一掌的指比人類還長上數寸,他撩起堤懷茶灰色長髮,悠悠沉笑起,如鷹爪鉤的手指扣上鏡中的堤懷一肩,鏡前的羅奧斯同感肩上的扣鎖力量。

  「吞食一個人界大賢者,所能得到的力量,勝過吞食十座『沼綠古城』和『光城聖院』的五層獵魔者。」

  「人界大賢者?!」傑可三人一愕。「羅奧斯爵爺是──界賢者!」創建「沼綠古城」的第一任城主堤懷,就是人界傳說的賢者大人!

  「從人界太平之後,這名號已經太久遠了。」身分連著被點破,羅奧斯很傷腦筋的抓抓頭。

  「那麼,就在今日成絕響吧!」鏡內的希達從身後扣住他的下顎,羅奧斯也被逼得仰首,隨即銳利的指甲在堤懷面龐劃出一道血痕。「堤懷爵爺,你這世間少見的脫俗和靈氣,享受起來定然相當不一樣,真是令人迫不及待呀!」

  看著羅奧斯面頰上同樣浮出的血痕,希達笑得更見得意。

  「界賢者──」見此,傑可三人要踏出三角連光封界,羅奧斯卻抬手要他們別妄動。

  「其實我和妖魔在某種喜好上是一樣的,美人美色我也愛,但是被當成美色的獵物,就實在只有厭惡了。」

  「那隻能委屈堤懷爵爺你了,畢竟你這身數百年的純凈靈氣,實在太誘人。」鏡中的妖魔靠近堤懷的面龐,探出長長的舌頭舔過那面頰上的血痕,操弄高貴獵物的生死,他視為至高的樂趣。

  「嗯,面對美食而要禁用,確實是殘酷的折磨。」羅奧斯很認同自己對妖魔散發的致命吸引力。「只是……身為一個誘人的獵物,還能活上數百年,你認為是為什麼呢?!」

  希達眉目一變,因為他發現鏡前的羅奧斯,面頰的血痕淌下的不是血,而是……酒?!

  「就因為『賢者靈氣』太誘人,我只好更懂得貪生怕死,明知面對『鏡魅』,還敢站在鏡前嗎?」

  大鏡后,單手負立的身形,茶灰色的長髮下,是淺揚的唇角,清柔淡綠的眼眸,透出一股獨特的空靈氣態,優雅清逸,比畫像中的人更具睿智脫俗的神采。

  「堤懷!」希達嚴目冷喝,因為鏡前的羅奧斯已成一把懸空的劍,劍柄上鑲嵌的一個圓形小銅鏡發出浩亮───

  「以身為憑、劍為證,納虛空靈氣,接天地光焰,降名──連光煉化!」

  堤懷伸出一掌,隔空呼應隨身長劍,再說出獨特的術法言語!

  大鏡四周浮冉出雪濤涌動的氣霧,又隱隱透出氤氳的紫藍霞光,城外高空落下震響天際的浩白雷閃,再成一道白亮、紅心的焰火直劈而下,穿過城頂直透大鏡,劍柄感應──瞬即射出同樣白焰光線,貫穿大鏡中的希達右眼,直達鏡后的堤懷掌心!

  「界賢者,把『鏡魅』希達當成可煉化的妖魔,你的天真將會付出代價!」大鏡中的堤懷消失,希達的影像也開始從右眼片片崩解!

  堤懷雙目首次一沉,因為四周頓起颶風般的氣流,當大鏡傳來崩然撼響時,藍、黑氣流隨之迸掃,強大氣壓排山倒海,以吞沒之態席捲空間,僅餘威已衝破傑可所設下的三角連光封界,危急中,三人被一道保護的力量送離戰圈!

「天地光焰,賜名──映還!」

  此魔能力超乎想象,硬要煉化所付出的代價,只怕是整座古城和山下的城鎮,為怕波及更大的傷亡,堤懷退攻回守,天降連光頓化紫虹大圓,呈現逆轉的漩渦,借紫虹聖光的清凈,一滌魔威闇氣!

  龐大魔氣納轉反化成如鏡反射的力量,匯成一股湃然驚天的聖光氣流,掀起震蕩的映還威撼,回擊「鏡魅」魔襲!

  古城難承萬鈞氣旋,砰然巨響,城頂與牆面毀塌崩落,強大的聖氣反衝,直撲遠方牆上的畫作「邊谷晴空」。堤懷才感不妙,卻難改變已成的態勢,魔氣可傷難損的封魔畫作,在聖氣重擊下,應聲碎開!

  「界賢者──這一仗你失算了──哈哈哈──」

  縱聲的大笑伴隨著一道藍色流影,從崩坍的古城一角衝出。

  堤懷一臂鮮血淋漓,從肩一路劃開到手臂的傷痕,以身、劍為憑證,向天界轉介的靈氣,遇上超乎支撐的強撼力量,自身就得承受這後果,讓他神色更凝重的是,毀掉的封魔畫作!

  三個妖魔原本還受封魔畫作牽制,離不開「沼綠古城」,結果一步之差的錯估,沒將他們封回畫內,還讓最難纏的「鏡魅」脫身!

  「鏡魅」以謀略出名,在遠古時期就是替「黑魍古魔」運籌帷幄的幕後人士,如今被狡脫,這下棘手!

  「侍衛長!」走道上,一道冷光快速斬斷要從古德頭上侵入的白絲。「這四周的牆被妖魔下了魔法,一旦被釘住影子,血肉被吸入影子內,就會遭魔物吞噬。」

  古德頭次聽聞這種妖魔。「『沼綠古城』到底藏著什麼妖物?」

  「『影魔』。」

  「影魔」?!對眼前的少年竟知這些事,古德相當訝異。「你……是一同進『沼綠古城』的屬下?」對方穿著侍衛隊的衣飾。

  「大人,我一直在『沼綠古城』。」

  「你是『沼綠古城』的侍衛?」

  話才說完,一陣焰火搖晃,一旁再次傳來懼駭聲!

  「那些女人──」

  只見剛才的三名妖詭女子,從地上一攤攤的血肉中蠕動出,以駭人的模樣,攀著僅存的部下要爬起!

  「侍衛長──救命呀──」

  「快救人──」古德朝眼前的少年大喊,沖身過去,舉刀砍下,斬斷一名女子的頭顱和雙手,回刀要再斷另外兩名女子的頭顱時,卻發現肩上一條從身後穿過的白絲。

  古德回頭,白絲的另一頭握在少年手中,少年的形貌也漸漸轉變,瘦削的身軀轉成壯碩,深褐的膚色,顱首拉長,高突的額,妖魔的雙角竟從後腦卷至前額,無數的白色細絲既非頭髮也非蟲子,卻像有生命般繞在雙角上蠕動著。

  「侍衛長,你的影子釘不住,本魔只好直接出手了。」

  連話都未及說的,古德軀體頓時消失,僅成地上的黑影,「影魔」踏住黑影,白絲從五根指端不見指甲,只有幽黑的指洞中射出,釘住地上黑影!

  黑影開始掙扎般的痛苦扭動,接著白絲染紅,骨、血、肉的精髓開始從指洞中吸食入體內,雙角上的白絲跟著轉成鮮紅,蠕動更快!

  「這是──」精髓甫入體,「影魔」從頭頂到頸脈,一路血肉綻裂,強光從裂解的傷口射出,他痛嚎凄叫!

  地上的黑影更不知何時轉成白色光影,定住他的雙足讓他舉步維艱,「影魔」大驚!

  一旁,從血肉中爬起的女子再次融成地上的一攤血水,僅存的幾名王宮侍衛一脫身,早嚇得飛奔跑掉!

  「要捉住滑溜的『影魔』,也確實得誘你直接出手。」一個悠朗輕笑的聲低回四周。

  「你是誰──啊啊啊──」體內筋脈像轉成會吸食魔氣的生物,吸取他體內的魔氣后,每一條筋脈鼓漲起,慢慢竄爬,盤踞身軀!

  「妖魔的慘叫,真是比人類難聽呀!」不知何時出現在走道上的少年,英朗、俊秀的褐髮下,是一雙堅毅眼眸,灑然的悠步而來。「以現今看來,你算是『闇影魔』和『黯魔』的前人。前人的長相不敢恭維,智慧和魔力嘛,遠古和現今都一樣蠢呀!」

  戲謔的聲惹惱魔者,拚著最後余勁,盤在雙角上的白絲倏然根根直豎,雙手十指的指洞內和角上的白絲,分呈四個方向射向前方的少年──

  對此,莫英東只是略略揚眉,不閃也不避的看著那射來的食人魔絲!

  「啊──」

  白絲來到莫英東一步之距,忽呈詭譎變化,隨即更加凄厲的銳嚎發自「影魔」口中!

  四股白絲被四個不同的力量截斷,食人魔絲反彈回己身,「影魔」痛苦倒地,被定住在白色光影上,抱著頭不停掙扎扭動,痛苦的模樣,就像那些映在牆上被追逐倒地的影子一般!

  四周的空間,被熱、寒、雷、水四種力量包圍,肉眼難以看到,但他所站立的白色光影,像是被放置到被四種空間圍起的正中央,力量難以施放,更無法脫身!

  「你……難道是那群獵魔者提到的『光城聖院』的人?你是……『四季司聖』?還是『星宮神將』?」來人的能力絕對高於駐守此地的獵魔者;常聽這些獵魔者提到「四季司聖」和「十四星宮神將」。

  「連人界四大聖君中,地皇的『軸法靈疆術』都不曉得,你四周的空間各往四個地方的極氣,只要你敢走出白色光影,燒死、凍死、被雷打死,還是被水淹死,歡迎選一種!」莫英東一挑俊朗眉眸。「其實對這世界脫節這麼久了,又何必再出來,乾脆永遠消失吧!」

  「除非最古老的聖氣……否則無法在一時半刻內斂化……原生妖魔,你的能力確實不差,卻沒辦法煉化我!」眼前的小子沒有這份古老浩大的聖氣,這個空間箝制,他遲早會突破。

  「唉,年少有成卻不夠有輩分,果真也是個頭痛的問題。」自我嘆憐一下,雖有能力,但活得不夠久,聖氣就不夠老了。「不過古老的原生妖魔,也該給一點崇高的尊嚴,就用遠古神魔的力量送你一程,如何?」

  遠古神魔?!「影魔」未及脫口的詫訝,莫英東抬手伸出的掌中瞬間放出驚人的威懾魔氣,隨即五指凝出光輝,當空畫下紅、黃、藍、綠、紫五道彩痕!

  「紅──前鋒!」紅光迅如猛將沖峰,穿破空間。「黃──開路!」黃光再至,沿著紅光辟開路徑。

  「這是──」「影魔」不敢置信眼前所見!

  莫英東再揚手,虛空上藍光銳影再出,綠、紫雙光緊隨──

  「折衝之破──五色化一──貫──」

  三光追上前方兩道銳影,合併成一道疾鋒,形如箭矢破空,直衝空間內的「影魔」,隨著一聲「貫」,疾鋒再分五道彩痕鋒芒,分別射入「影魔」雙角與雙手,最後一道沒入眉心!

  「折、折衝……五……怎麼……可能……」「影魔」瞠著不敢置信的雙目,張著無法再說話的嘴,五道穿體而過的鋒芒,地上白色光影對強浩魔氣開始以地氣除穢,「影魔」的骨、血、肉慢慢在白色光影中癱軟、融化!

  「這確實是遠古神魔中,『折衝之破』的『五色魔狩法』,力量雖未至他的三成,殺你已綽綽有餘。」莫英東再抬手,單足跨出,凌空畫下文字術法,收回前方屬於地皇力量的白色光影。

  「殺魔不見得只有聖氣煉化,強大的魔法或許要比聖氣的煉化更能消滅古老的原生妖魔!」俯視「影魔」屍血化盡處,妖魔的黑綠血液覆在人類一攤攤鮮紅血肉中!

  「影魔」一死,魔法掩蓋的虛偽盡現,看著這四周布滿走道的血紅屍肉,莫英東不禁感慨,到最後,被殺的與殺人的,全成地上一攤血肉!

  想起被他用術法暫時隱藏起的古德侍衛長和那兩名部下,得為他們解開術法,莫英東才轉身,忽地,一股力量從地上的黑綠血攤中伸出,攫住他縛著白色紗布的一腕!

  「施出魔氣……卻又擁有……聖氣,唯有……遠古神魔……」血攤內浮出「影魔」殘存半邊的面孔,幾乎化盡血肉的手臂,只剩屬於魔物才有的藍青色骨頭,指掌緊緊攀抓住莫英東的手腕。

  「但……你不可能是……遠古……你……」

  隨著越漸無力的聲,抓痕和著濃濃黑綠魔血,滲入莫英東縛著紗布的掌內,而有「祈光紋印」的掌背對污濁的魔氣起了感應,光華浮綻,已成白骨的魔物指掌節節碎斷灰散!

  「要死了,就別這麼多廢話!」收回白色光影的一足,那對只存半邊顱首的魔物重踏而下,最後的微弱哀鳴,隨著殘軀散落一地濃黑綠血中!

  此時,被「影魔」食盡血肉的城中人,在「影魔」最後散離的魔魘氣息催引下,從整個長廊、房間、地上一攤攤的血肉中,凝回殘破的形貌爬起!

  「真是死纏不休!」莫英東看著前後緩緩涌至的吊魂殘軀,只有無奈一喟。這些慘遭妖魔毒害的人,他無意讓他們軀體再受一次折磨,但不一次解決,要費出的力氣更大。

  「以『沼綠古城』現在的混亂,希望此招的氣能隱藏得下,否則,借口、謊言,只怕已難再騙過她。」

  雙掌負於身後,閉眸沉澱體內聖、魔相衝的氣息,須臾,再睜開的眼,眸瞳像充血般染紅,雙掌攤上,昂聲一叱──

  「天火之極──蓮焰降空──」虛空,兩道昊光驟降雙掌,化成兩朵焰火紅蓮!「蓮光,凈化──炎焰,除穢──」

  兩朵焰火紅蓮燦光大放,澄澈光輝照遍莫英東身處的城中走道,碰不得無垢凈光的吊魂殘軀,頓時哀鳴大起!

兩朵紅蓮從莫英東掌上消失時,炎光烈焰瞬間燎原,循著魔氣燒盡一切血腥魔穢。

  「帕兒……」

  床邊的垂紗內,不停傳出喘息低喚與忽而高起的呻吟,羅凱斯看著跨坐在他身上的愛妻蕾帕兒,飽滿的雪色雙峰跌蕩起伏的搖晃在敞開的上裳內,波浪的長髮更隨著主人激情律動的身軀,拂掠在美麗的面龐和淫魅嬌語的紅唇上,縱情的享受這場欲愛的饗宴。

  凱斯隨著她的動作一同高吟激喊,體內的每一個感官都像被操控著,身下,被緊緊吸裹的高亢慾望,每一次的深入、緊窒,淫慾的極樂像銷魂蝕骨,每一分至絕的高潮,也榨取著每一分精氣的代價!

  興奮的戰慄早已取代最後殘存的理智,無法再去意識自己正失去什麼,背脊、血液、每一分感官,一波波竄流的高潮痙攣,讓他意識陷於昏茫。

  落地大窗外,一陣雷霆浩光再次綻放出威懾力量時,床上誘魅狂野的女體頓然停下,蕾帕兒嬌軀因遽然停住的交歡而顫抖著,卻不曾改變她任何的行動,依然跨坐在獵物身上,讓還沒吸取完的慾望根源深埋體內,只有喘息的紅唇微啟。

  「你……是誰?」

  床邊不知何時坐著一個人,背對的交迭雙足,雙手悠撐兩側,從衣物粗略看來是個少年,一頭及腰的白色長髮幾綹束於身後。

  對她的詢問,白髮少年響應的半側過首,對上她的是一雙淡紫雙瞳,帶著靈視的逼人!

  來人出眾的眉眸與一身懾人的浩氣,令床上魔物心底一震!但更令她吃驚的是,比起她這迷魅般的魔物,對方更無聲無息的出現,尤其那抹淺淺揚勾的唇,似笑非笑,莫測又觀賞般的打量她。

  「『光城聖院』?」透出的氣息,和駐守此地的獵魔者很像。

  來人又是一笑的微微眯起了眸。

  「『攫魂視妖』?」這種妖物幾乎是傳說中的妖魔了,竟能在北方見到。

  「能看出我的來歷,你不是尋常人!」男?女?雖是一身少年裝扮,但那白髮下的清冽神韻有著不似男子的靈秀,在昏暗的寢室,窗外又雷光錯影的朦朧,不容易看清,尤其來人一身斂藏的氣,難以立即辨識來歷。

  「你也不是一般妖魔,不但少見,還是最古老又原生的妖魔。」

  很少人能直視「攫魂視妖」的眼,但來人明知她的能力,卻始終鎖視著她的眼,此時窗外雷光再次劈閃,蕾帕兒揚手揮亮床邊的燈火。

  「喲。」一看清楚坐在床邊人的模樣,與那身隱隱透出的獨特清聖,「攫魂視妖」眸瞳炯亮起,狼視這上等獵物,眉眸艷色再添三分。「想加入嗎?」

  「不能純欣賞嗎?」

  傳言「攫魂視妖」雖也和「淫魔」一樣,是以肉體淫樂獵取人類精氣。但和淫魔不一樣的是,「攫魂視妖」對獵取的對象相當嚴苛,彷佛美食家般,獵物的外貌、身分、精氣得帶著清聖或修道者的氣息。最重要的是,一定要內心充滿深厚的男女情愛,才會下手附上一人之身,慢慢享受熱愛的情慾,緩緩將對方的精氣吸食殆盡。

  「真壞呀!你想欣賞哪裡呢?」

  蕾帕兒媚然嬌笑,拂過波浪長髮,高挺赤裸的雙峰,跨開的雙足跪膝直起,讓深入腿間深處的雄挺慾望退出,失去緊密的熱力,半昏在床上的羅凱斯難以滿足的沉重啞吟!

  蓄意要讓來人看清般,蕾帕兒勾魂的眼眸始終不離床畔邊的白髮少年,纖長玉指誘魅的撫揉腿間幽瓣,將那依然高昂的慾望再次納入幽私深處,歡吟動起。

  見此,白髮下的清靈容顏微蹙雙眉,了解一嘆。「吸食精氣……看來我知道自己失敗在哪了。」

  看著那極盡展露的慾望結合,自己必須很認命的承認:「這門情慾大課,上與不上,大概都不容我選了。」

  「春……飛……」床上緩緩睜開雙眼的羅凱斯認出來人,被控制在床上的他呻吟艱喚。

  隨即身下一陣魔欲的狂浪衝擊,羅凱斯縱情高吟,迷茫的感官還有不停吸食他生命精力的戰慄魔氣,伴隨著淫魅肉體,快感與銷魂再次掌控住他!

  床邊的人,淡觀的眼眸,從容若定的神色,不曾為眼前香艷畫面,有任何的尷尬與紊亂,只是伸手放到「沼綠」城主額上,雙目一凝,浩氣從眉心灌入──

  瞬間,傳遍寢室的激嚎,蕾帕兒整個彈飛起,跌撞到一旁的牆上摔落!

  「帕兒……」羅凱斯意識清醒的恢復幾分。

  「城主,以您的能力很清楚現在的城主夫人真實為何,這是你要的嗎?」紫瞳淡斂,長聲一喟。「最後,到您的生命付出,留下的也不是你希望中的人!」

  「我……蘭……」

  「『沼綠古城』內被魔法封住,只進難出,恐懼的影像更操控城內的人,整座古城在魔物毒手下死了過半的人,幻覺和虛植的時間記憶,讓人以為不到十天,事實上,城主夫人已死了快一個月,連王宮侍衛隊進了古城都所剩無幾!」

  羅凱斯愕睜雙眼,當他沉醉在妖魔布下的迷網時,整座古城竟已至危急狀態!

  「城主,繼任『沼綠古城』,您的意識左右古城,請您振作,墮一時迷惑魔瘴,一旦古城成廢墟,您失去的不只是夫人!」

  語重心長的話令羅凱斯震驚,先人的基業若毀在他手中,他將徹底失去全部!

  「春……蘭飛……幫……助……」心志縱明,連日被奪走的精氣與生命朝氣,讓他激動難言,只能以瘦削的長指握住床邊人的手,傳遞他的意念。

  「城主,請您休息吧!春之聖使蘭飛,定當為您一平城內動蕩魔煙!」蘭飛伸掌再覆上他的眉心,平靜的聖氣,在他的精神體布下一層清靜封印,掌下的人馬上陷入深沉的睡眠中。

  蘭飛拉過被子蓋上他,牆邊已無城主夫人的身影,但,寢室外隱隱傳來一股熟悉的氣息!

  蓮焰的力量?!紫瞳沉眯起。夏?不可能,據她所掌握的情報,澔星從大海已回「光城聖院」,沒到北方來。但是,這氣息……才想定心感應,卻又感覺不到任何蓮焰的力量!是她多心嗎?

  「勸你別誘惑我,也別把目標對上我。」此時,一雙粉嫩雙臂從身後輕撫的環抱上她的肩頸,蘭飛斂凝眉眸道。

作者: slowonetwo    時間: 2016-7-18 02:57 PM

本帖最後由 slowonetwo 於 2016-7-18 10:47 PM 編輯

【第八章】

  「我能讓你非常快樂。」蕾帕兒貼上那白髮下的耳,低撩道。

  「喔。」對從身後輕吻上耳的氣息,蘭飛沒有強烈的動作,只是一笑道:「以命換來的快樂,代價太高了。」

  「呵呵呵,如此迷人的氣息,我怎麼捨得取你的性命呢!」嬌嗔的媚語,煽動誘惑。「肉體極致的快樂,嘗過就能令你著迷。」

  「可惜,我不覺得一個女人能帶給我肉體極致的歡樂。」

  「沒試過,又怎麼知道,再說,只要能感覺到性歡愉的樂趣,又何關男女之別。」蕾帕兒嬌美的容顏從身後貼上她的。「你眉眸中透出的,是不輸男子的英氣,再加上這身氣息真是令人陶醉呀!」

  撩人的低語,幾乎是要從肌膚融入,進而觸動體內的一切感官熱力,紫瞳斜望對上那雙魔魅的攫魂之眼,不禁也怔恍起。

  「在獵魔者之上的人,都像你這麼特別嗎?還是……只有你才如此特別呢?」纖細長指從后撫上蘭飛的面龐與下顎,笑語的吻著她的面頰。

  蘭飛的身形依然如盤石般不動,任由身後的長指在面頰和頸項間來回遊撫著。

  「有沒有人對你說過,你透出一股矛盾;朝氣的模樣,連心也充滿活力,卻有一種不真實的感受,你好像用朝氣活力掩飾自己。」

  撫摸、游移的長指勾過她的下顎,廝磨在面頰邊的誘魅紅唇貼來,蘭飛眉眸微眯,隨即合眸,接受這覆來的吻。

  唇上想挑起的熱切傳不到她的心,但一種魔魅的迷惑,挑起了她內心的矛盾與……思念。

  親近的氣息,只有一個人會如此對她,當他摩挲、纏膩在她唇瓣上,總是帶著強硬的霸道,但那環擁的手臂和撫著她時,必定透出的佔有慾,雖令她無所適從,埋入他男性的體溫氣味時,卻又令她的心怦然著。

  當嘆息在四唇中輕撩時,蕾帕兒嬌媚的笑問:「怎麼,不滿意嗎?」

  「我不想傷害這身軀的主人,毀了城主夫人僅存的一線生機。」據傳藍層獵魔者正帶著「鏡煙」趕回「沼綠」。「所以,只能逼出你了,『攫魂視妖』!」

  「逼出我?」呵呵。「你能怎麼做呢?」一旦被她選上的身軀,靈肉、意識都已為她所控。和一般下等妖魔只是操控身軀不一樣的是,她的一切會和這具身軀慢慢相融,生機全由她的魔氣所給,身軀的主人形同死亡。

  只見眼前淡閉的眸睜開,斜睨從后伏在肩上的嬌顏,淡紫雙瞳透出精銳厲芒,唇畔卻是勾揚起,主動伸手調侃似的輕撫她冰涼的紅唇。

  「也許,一點從嘴灌入的聖氣,可以讓你知道,人類真要耍起心機、手段,妖魔也不過如此呀!」

  蕾帕兒嬌顏一震,驀然發現一股從喉嚨迸揚開的灼熱,她無法再出聲!

  「聖氣會抑制你的魔氣,讓你難以再借說話吐妖淫魔力,甚至慢慢的侵入體內各處,讓你無法再用這具身軀運行魔氣!」

  魔性的眼瞳大睜,瞬即躍下床,怒瞪著她。

  「生氣?」蘭飛笑,緩緩站起。「遠古時期的你在人界或許無往不利,但是,現在的人界不比早期,妖魔想在人界橫行是不可能的。」

  蕾帕兒狠獰切齒,運行體內的力量,想衝破被封的魔氣,卻才一運勁,聖氣反而更快襲擊體內各處,她身軀一軟,幾乎站不住地跪下。

「雖然你不屬於魔皇大公所統轄的妖魔,沒對魔皇大公下跪受主僕契約的宣誓約束,所以『枷鎖卷咒』的制裁對你無用,但本聖使不打算擒殺你。」不屬「枷鎖卷咒」規範的妖魔,光城聖使可視情況決定魔物的生死。「因為在這座古城內的三個妖魔中,你可算是為惡較少的。」

  蘭飛走向她。「可是,不代表你的行為是可以原諒的,尤其你對城主和城主夫人所做的事。」

  癱坐地上的蕾帕兒抬頭看著來到眼前的人,揚飛的白髮下,一張端嚴冷視的面容,此時她才看清,對方那堅定的意志,根本不為任何魔魅迷惑。

  「只要你主動離開城主夫人的身軀,本聖使就不會再使出更強的力量制裁你,否則,只是徒增痛苦。」

  「清冽、美麗,你果真獨特到令我更想一口吞了,只是我若堅不退出這具身軀,寧願同死,你又能如何呢?!」哪怕說著這種威脅之言,蕾帕兒橫挑的眉眸依然充滿嗔態之媚。

  「再過來點呀!有種就直接毀了『沼綠古城』的城主夫人身軀,逼出我吧!」

  耍賴似的,蕾帕兒玉體橫陳臥地,彷佛要耗上般;蘭飛眉目一沉,才走上前,對方卻迅然雙掌交並一揚,黑、綠雙影暴襲而來,幾乎同時間蘭飛身形一掠;整個寢室也頓陷在無邊無際的空間,對方竟還有反撲畫下封圍空間的魔力?!

  「看來,北方的貴族妖魔,能力和韌性果真相當不一樣呀!」蘭飛頗感意外的佩服。

  蕾帕兒赤腳疾馳在風雪詭雷交加的暗夜中,單薄的上衣隨風揚敞,幾近赤裸的身軀,艱困的在風雪中奔行!

  人類的身軀令她行動遲滯,但這具身軀能暫時護住能力受限的她,只要依附在這具身軀里,來人對她不敢出重手;而從剛才她就發現,封魔畫作的限制力量已經解除,她可以離開「沼綠古城」了!

  此時天際忽再迸出震天價響的紫白雷光,蕾帕兒愕望,這種浩大的雷光威能,不是他們三個魔物所下的魔力!

  奉天地之名,穹蒼聚氣──

  叱揚的聲當空傳來時,四周暴風雪的氣流迴向也跟著改變了,數道紫白雷光降落城中各處!

  日月,開我封印──

  隨即地上像猛然爆開一股壯浩聖氣,激蕩出流燦繽紛的光束照射城中,與天降的紫白雷光相呼應,天地聖光相連,驅掃城中殘陰魔影!

  只聽當空喝揚的聲,卻看不到聲音的主人在何方,直至整個暴風、雪雹和詭雷都停下時,只見「沼綠」籠罩在一片光輝中;對比的是,四周卻呈現出一片寂靜,蕾帕兒緊張的張望。忽地,喝聲再起──

  「青泉──」

  天際昊光落下,一根獨特的令牌矗立眼前,所落之地,強烈聖光再次燎原般傾揚──

  「至上界的聖器!」蕾帕兒駭睜雙眼,人界竟會有直屬四季之神的器物!

  深知不好的蕾帕兒瞬即縱身而起,躍上堡中高處,小心的探視下方。

  關於人界,她中斷了千年以上的認知,沒想到那群獵魔者口中的「光城聖院」竟與至上界有關?

  有四季之神屬於春之神的聖器,此人……「四季司聖」,還是四季之首?!她默想這段時間所了解到的人界訊息,推敲來人的身分。

  難怪從她嘴裡灌入體內的聖光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,那是至上界的春之神直接所賦予的。

  一般神官或獵魔者所能發出的清聖氣太微弱,對他們古老的原生妖魔是起不了作用的。

  「本聖使倒是小看了你。」

  淺笑的聲從身後傳來,蕾帕兒愕然回首,一股旋風破空的力量直擊而來,將她整個身軀打飛出藏身之處。她驚喊,襲來的力量雖大,卻不傷害的將她釘在虛空高處!

  而眼前,與她同樣位於高空,雙手環胸而立的人,不同於之前的白色長髮,而是一頭栗色長髮揚飛,眉心浮綻一朵寶石般的櫻花印,淡紫的瞳色轉得深沉,肌膚漂上金穗,明亮得一襯這夜色幽空,燦爛而傲然。

  「最後一次,願意自己退出這具身軀嗎?」

  「哈哈哈──你能傷害這具身體嗎?」蕾帕兒紅唇妖笑,堅決不屈地道:「有種就煉化我呀!連帶這美麗的身軀一同毀了如何?」

  蘭飛挑眉,對眼前的「攫魂視妖」雖端著城主夫人成熟、艷媚的身體,言行也放浪得讓人皺眉,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,是多心嗎?總覺得這位「城主夫人」眉眸眼色掠閃中,有點佯裝的老成!

  「你想做什麼?」只見眼前的人寶石似的櫻花印綻出光華,蕾帕兒驚慌。

  「青泉──連珠三光──定魔──」蘭飛再次伸手一叱,地上青泉杖應聲而起,化成三顆如珠的金虹燦光,分別射向虛空中的赤裸嬌軀!

  伴隨著蕾帕兒駭然的尖叫,蘭飛身形一動,如雷閃划空的身形,與青泉杖所化的連珠三光同時縱馳,伸指再往眉心的「春之印」喚出力量──

  「櫻之影──瓣紛灌星芒──」

  掌心浮現白光粉色如櫻花花瓣連成的五角連星,當青泉杖所化的三道圓光分別從蕾帕兒雙手與眉心穿入,定住軀體內的魔物,蘭飛的掌隨即再至,櫻瓣所化的五角連星擊向蕾帕兒心口──

  「春之聖使──我會殺了你──啊──」痛苦的嚎叫,猙獰起的面容,一陣清聖浩光中從虛空掙扎的身軀內透出,蕾帕兒的身軀被打出另一具身軀之外!

  蘭飛身形瞬動,一手環抱過蕾帕兒的身軀,再回身,另一手畫出結印──

  「至上界的春之神,給我聖光界縛的力量,春影畫界──」

  粉色櫻光、清浩白光,各成交錯的線網,細密定縛住半空激扭的「攫魂視妖」!

  「青泉回形,定杖──」

  高空化珠的青泉杖,頓像一道被猛然拉下的光影,回復成矗立地上的令牌,同時,一旁則是被聖光絲網纏縛住的「攫魂視妖」!

  來到地上的蘭飛,看到「攫魂視妖」的真面目,徹底震住!

  被困在聖光結界內的,是一個看來十五、六歲的女孩,小波浪的粉色淺鬈髮,兩邊額際像小羊剛生的小角,無瑕嫣嫩的紅頰像蘋果般紅潤,這是一張可愛到幾乎是畫家筆下才會有的、將成少女又未至少女的臉蛋。

  面容上,唯一和人類黑白雙眼不同的,是那一雙圓亮的黑底藍瞳,偶爾掠閃青幽綠澤,小兔般的大睜,無助的四處張望。

  「『攫魂視妖』?!」蘭飛猛想起曾經看過聖院內的古書文獻,最後一個「攫魂視妖」當年被封住時,才剛立角。在妖魔界的立角,形同人界的人才剛成年,就被封印住,因此一直維持著原本的形貌和年歲。

  露出真面目后的「攫魂視妖」,竟然像是一隻可愛到化成人形的粉嫩小羔羊,比起她附在人類的肉體上展露妖媚,這真實的外形更叫蘭飛怔愣好久。

  「不會吧!」蘭飛走近她,卻見她一雙大眼,偶爾閃掠的青幽綠澤幾乎在瞳中暈開,畏縮的往後退,微顫的望著她,蘭飛這才知道那綠芒是她害怕的。

  哇,還有長得這麼明明白白表現出害怕的妖魔,看來附上人類身軀之後所展現的模樣,全是虛張聲勢,難怪覺得隱約有份任性的幼稚感!

  此時,風雪、雷閃已停,天際一掃陰霾,綻露微光,城內、城外人聲驚嚷,蘭飛扯下身上的長領外袍裹住赤裸的蕾帕兒,再對著她的眉心施下櫻花凈魂封印,保住蕾帕兒最後殘存的一絲氣息。

  「是……蘭飛大人!」看到中庭內,橫抱起城主夫人的春之聖使走來,尋來的傑可等人既驚且喜,大喊著。

  「原來已快黎明了。」迎著遠方漸起的朦朧晨曦,蘭飛看著靠在肩上的蕾帕兒,微光照出那原就美麗的嬌顏,也照出那已近死去的慘白面容。

  一處與北方邊境交接的高峰上,看似商旅的隊伍,正駐紮在泉水邊。深沉的靜夜,星子排列呈現獨特的密與稀,而高懸其中的,是一輪帶著藍澤紅影的蒼月,仰空眺望,奇燦詭麗。

  孤峰上,一道逸雅修長的身形幽立,綠白衣袍輕揚的隨風飄袂,腰間是一款與衣同色的系腰,綴著淡金垂絲,一頭金色長髮編成長辮,無瑕俊美的面龐上,深邃的湛藍瞳眸,忽地一沉。

  「月帝?」一旁守護的「月影武士」尤薩,對主人的情緒向來細察。

  「朕想再獨思片刻,你們都退下。」

  「是。」尤薩領著其它「月影武士」,退至身後野林,靜候的守護。

  月帝閉眸緩了緩方才的感應,越近北方,偶爾能從鑲嵌在胸口的「魂神之軀」,感覺到蘭飛的氣息,但還難以抓住她真正的位置。

  「魂神之軀」能隱隱感應到她心神驟起的瞬間,快樂、好奇、憤怒或悲傷。但剛剛那是什麼感覺?有一股魔氣「親昵」的靠近她?!

  唯有她的允許,魔氣才能如此貼近她。是發生了何事?為何魔物會如此貼近她?她的心為貼近的魔氣起了……悸動?!

  「飛飛,這一次要清的帳可多了。」冷冷睜開的藍瞳,深沉的凜起。「這一次朕絕不會再接受你的敷衍、塞責!」

  此時,天際的蒼月,藍澤紅影中似見幽暗微動,四周也襲掩來魔氣!林木外,各處聚湧來的下層魔物,全為著孤峰上那抹身形所透出的純凈的聖氣。

  「月影武士」對林外想靠近的魔物,沒有特別的動作,一心只護守崖峰上的主子。

  未幾,林木外傳來無數的凄嚎魔叫聲,只見從天空中紫輝點點磅落、橫空日鋒霸掃、綠草地氣威沖,三方圍擊,將意圖侵入林中的妖魔一一斬除!

 「驚擾月帝了。」歉意的告罪聲,以術法傳至月帝耳畔,稟告著:「魔物盡除,不擾月帝雅興。」

  四大聖君,其一遠行,另三位聖君都會派出一位特別護衛隨行保護,而每一個護衛都有一位聖君所授予的力量。外圍,正是由這三個特別護衛鎮守著。

  「才近北方,魔物已騷動。」看來明日得徹底斂去氣息才行。

  孤峰上的人,再次背手眺望那綺麗又浩瀚夜空中的星月。

  白日的「沼綠古城」,雖一掃夜晚的陰沉幽詭,但也籠罩沉重的氣氛。破除魔瘴后的城堡,走道、寢室各處,皆堆滿失蹤者的屍體和重傷垂危的侍衛與僕人,王宮和距「沼綠」最近的軍營,都已派出大量的人力協助。

  「希、希達幫我,他攝取城主夫人的生命氣息,讓我附上這具肉體。城主的精氣很適合我,他擁有純凈的心靈和聖職者氣息,若沒有這樣的精氣,我離不開『沼綠古城』,只能等死。」

  城內一間整理好的寢室,「攫魂視妖」被聖氣定縛住后,坐在椅上接受堤懷訊問。

  只見她藍黑眸瞳,對望眼前的人,滿眼痴望得飄飄然。這個人長得真是俊美脫俗、連氣息都純凈古老,太誘惑人了!只可惜她的魔力不夠成熟,純凈古老的精氣是上品,卻還不是目前的她有辦法能吸取納為己用的。

  「『鏡魅』,希達。」界賢者,堤懷思忖的撫著下顎。「遠古時期,你是怎麼被封進畫作內?」

  「我一直跟著其它姊姊、兄長們投靠『黑魍古魔』,後來至上界派兵來抓我們,其它人因為反抗被煉化,有一個聖天使認為我沒那麼大的罪惡,要把我交給當時的『撼宙之毀』,聽說他統一了妖魔界。但是我不要,因為遠古神魔不是正統妖魔,所以就和『闇魍獸』還有希達他們一起被封進畫作內!」

  「嗯,答應給你的氣息現在給你吧,小春天。」堤懷喚身後站在大窗前眺看窗外景象的蘭飛。

  「不可能!」頭也不回的,蘭飛拒絕。

  她才不想再靠近這隻看似可愛的粉紅羔羊,無論有沒有附上人類的身軀,骨子裡就是只惡魔。

  「才立角就有驚人的魔力,遠古時期的原生妖魔,果真不能小看,別被她那模樣給騙了。」

  真不敢想象遠古時期的三界大戰,那群妖魔聚集起的力量,是如何的駭人,難怪上父和學院長對遠古時期的三界大戰,只要一提起,就沉重哀傷,當年一定死傷慘烈!

  「原生妖魔確實從小魔力就不同於現今魔物,但她怎麼說還算是個小姑娘,心志和一般魔物小時候一樣。再說,蕾帕兒也不是她害的,嚴格說來,古城內沒人是她害死的,就讓她滿足一下嘛!」

  「我如果今晚不出現,城主可能就在今夜被她吸盡精氣而亡,這不過是時機之差,不能改變她想幹下的事。她誘魅人、吸取精氣的模樣我可見識過,本質就是個惡女魔物!」

  「『攫魂視妖』必須有精氣才能成長、生存,就跟我們要吃飯一樣。魔的本能驅使她,再加上她未被封住前,定然有年長的『攫魂視妖』教導她,『攫魂視妖』對魅惑的性事熟悉是他們的本能。」堤懷中肯道。「只要將她導正,就和現今在人界的妖魔一樣,能共存共事。」

  「不如告訴我,這一切都是一場不小心的誤會,『鏡魅』不是有意要用『鏡相』殺人,他只是想借鏡子來告訴大家,鏡子也有可怕的一面喔!『影魔』呢,其實也不是這麼壞,他只是希望藉由影子吸取血肉的過程,讓大家了解,影子也是有尊嚴的存在。」蘭飛皮笑肉不笑的冷哼。

  「『攫魂視妖』其實很純真,她想靠近大家,又不知怎麼辦,只好用她唯一會的,以身體會友,如果界賢者打算這麼說,也嚇不倒我的!」拜託,現在是演什麼「人魔一家親」的友愛劇嗎?

  「她那麼說是什麼意思?」名喚小瞳的「攫魂視妖」怒瞪飛飛,粉色小鬈髮也跟著主人的怒氣,像貓一樣豎揚。「如果不是她正好長了我喜歡的外表和氣息,勉強符合我要求的條件,那種性格,我一點都不喜歡。」

  「太好了,達成了共識,賢者大人一切交給您了,我去看同伴的情況。」莫英東解決完「影魔」后,樣子不大對勁,已讓傑可扶他去休息。

  「你們想知道『黑魍古魔』的封印被轉移到哪去了,對不對?」小瞳得意看著他們一同回頭后的慎重對視。「沒有好的氣息,我什麼話都不說。」

  「以你還不可能會和『黑魍古魔』有意識之通。」蘭飛不相信。

  「我不行,但是希達行,他在『黑魍古魔』身邊的地位,相信這位界賢者最清楚了。」小瞳朝堤懷頷首道。

  「滿足了你就願意說?」堤懷只是興味看著她。

  「她把我打到這麼痛,害我好不易得到的精氣一大半都用來自愈療傷,都是她害的,我要她負責。」

  王八蛋!死小鬼!蘭飛忍住當初為什麼不下手重一點,直接把她打昏,命人送到「轉裁庭」,天相絕對有方法問出重點,省得現在看這小惡魔得意洋洋的嘴臉。

  蘭飛只能認命走過去,為什麼黏上她的,都是怪玩意兒,不是蛇就是蛋,現在連妖魔都來了!
  「哈哈哈,你不甘低頭的模樣,才叫人快樂呀!」小瞳驕傲揚首。

  蘭飛咬咬牙俯身,「攫魂視妖」小瞳馬上抱住她的頸項,嗅聞的親吻她的面頰與氣息。

  「還是你的氣息迷人又適合呀!」小瞳陶醉般的貼在她的面頰邊,著迷的道。

  「感謝抬愛,現在願意說『黑魍古魔』在哪嗎?」

  「可以,我很願意告訴你──你上當了!」

  小瞳猛地捧過蘭飛的雙頰,對上那雙淡紫雙瞳,黑藍幽瞳驀綻青螢魅光,要射入對視者的瞳中,藉此攫住意識!

  對她再使的手段,蘭飛雙目一沉,欲出重手,卻見她眼一翻,昏了過去。

  「確實是個惡女小魔物。」堤懷將使壞不成被他擊昏的小瞳抱到臥椅上,在周遭施下結咒術。

  「這小鬼為禍不多,當年沒被煉化我可以理解,但當時幹嘛不煉化『鏡魅』和『影魔』?」留到現在為害後人,蘭飛不解的問。

  「據說當時的妖魔界還有一些暗藏的勢力立場未明,魔皇大公為平定幾個古老的妖魔族群,允諾了魔族長老的請求,對這兩個妖魔只封住而不煉化。」目前堤懷另一個頭疼是:「她不適合送去『轉裁庭』,那裡是犯罪或要擒回妖魔界的妖魔暫留服刑之處!」

  「那要怎麼處置她?」

  「蘭飛大人,與你一起來的少年,現在昏迷不醒!」

  傑可才說完,蘭飛已奔出房門。

  「緊張成這樣,不會是瞞著月帝另外發展的情人吧!」堤懷打趣道。

  「英東怎麼樣了?」蘭飛看著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莫英東,憂心的問替他檢視的堤懷。

  「只是手上的傷口引發魔氣入侵,和體內的聖氣產生衝擊。」界賢者對莫英東有片刻的沉目,隨又回頭輕拍蘭飛的肩,要她放心。

  「就這個原因導致他昏迷?」蘭飛不敢相信,傷口濺到魔血引發的不適,出任務都會遇上,休息片刻就好,為何在英東身上如此嚴重?!

  「他的靈力體不是一般人吧!」堤懷坐到一邊,拿僕人送上的酒品飲道。

  「會不會有什麼沒看到的傷口,還是妖魔對他下了什麼怪異的魔力。」蘭飛不放心的坐到床畔,親自再探莫英東的頸脈,手才碰到,馬上被那異常的高溫嚇到。「好燙呀!難道是本來就病了,又被魔氣入侵,才這麼嚴重!」

  「也是有可能。」堤懷聳肩

  「看來,今夜他得有人看顧。」以這燙人的溫度,得想辦法退燒才行,蘭飛趕緊請人拿冷水和乾淨的毛巾。

  此時,堤懷忽再起身來到蘭飛身邊,後者一怔,因為對方伸手握住她的下顎,那雙深睿的綠色眼瞳,審慎的端詳她。

  「界賢者?」

  「差點忘了,若我所聽到的情況沒錯,你先在『荒魁之原』出過事,能力並不穩定,再加上『魂神之軀』握在月帝手中,照理用出力量後會有無以為濟的情況,就算月帝的因素,沒了『魂神之軀』,性格也該受影響才是,怎麼會看起來這麼正常?」

  再仔細的看著她眉宇片刻,像了解了什麼,堤懷忍不住搖頭道:「看來,月帝真是愛你愛到入骨,小春天呀,你真的玩完了!」

  「這意思……很深呀!」這句話讓本就對月帝膽戰的蘭飛,心裡犯哆嗦。「能不能說清楚點。」

  「玩完」有多種涵義:命掛了,或是一輩子掛了,都叫「玩完」呀!

  「從你對付『攫魂視妖』用出的能力,身上透出的靈氣,還有眉眸中的穩定,都不像失去『魂神之軀』的樣子。還有你面對妖物時的一些性格,我想你的『魂神之軀』應該被鑲嵌在月帝身上還是體內,藉此穩定你不穩的靈氣和性格,同時……」

  月帝擺明是要鎖定蘭飛的行蹤,打算親自前來,聖君親臨「北北地境」,這可不是小事。

  「同、同、同時怎麼了?」為什麼說一半就不說了,蘭飛心驚的問。

  「你這臉色簡直可以和蕾帕兒媲美了。」蕾帕兒瀕死之軀,臉色慘淡可以理解,她跟著慘淡什麼!「你到底是對月帝做了什麼事?」幹嘛一提月帝就這副臉色。

  月帝有以月落夢、以界逐影的能力,卻用這樣的方式,可見小春天鐵定做了什麼,月帝無法再掌握行蹤,才會這麼做。

「咳,我、我做了一件不是很對得起他的事。」

  「我聽說過,春之聖使貪月帝美色,姦淫聖君未遂!」

  「拜託,不是這些被人胡說八道亂傳的事。」蘭飛清了清喉嚨,低聲道:「我小小的,稍微算、算計了月帝。」

  「什麼──你吃了雄心豹子膽,嚴重的算計了月帝?!」堤懷高聲一喊,這下可以了解她的臉色為什麼慘淡了。

  「賢者大人,你應該當另一版本的席斯。」專門替人重新詮釋、加重事況,只差不會四處散播流言而已。

  「遇上月帝,無論你是小小的算計還是大大的算計,一律叫『吃了豹子膽』。」對這一任的月帝,堤懷只有這種解讀。「你死定了,前仇未清,后仇又結;難怪一聽到月帝就一副等死的臉色。」

  「誰等死呀!我春之聖使敢作敢當,如果不是月帝先陰我,我也不會借力還擊。現在以任務為重,賢者大人剛剛停頓的話到底是……要說什麼?」

  看到她咽了咽口水,才謹慎的問;堤懷斟酌該講到什麼程度,既然是改變不了的事實,嗯……

  「目前這情況有個好處,『魂神之軀』既鑲嵌在月帝身上,你的一切會和以前一樣,除了不用擔心靈力中斷,性格多少會受月帝間接的影響,思考和應對會較為穩定、內斂。」

  光提月帝的事就讓她緊張、惶恐成這樣,若知道月帝可能會來北方,怕是她也需要一株「鏡煙」來起死回生了。

  「性格會間接受到影響?!」天呀!她被月帝用可怕的方法改造了嗎?「會變得像月帝那麼陰險、卑劣、胸襟有障礙──我毀了──我中了月帝更可怕的法力──我果真玩完了──」

  看到她嚇到跳來跑去,像被雷打到的扭曲樣子,全然失去之前從容的自若應對,界賢者內心默默點頭;終於看到一個失去半軀之人該有的樣子!

  「沒中什麼可怕的法力,是會受到月帝穩定內斂的影響,遇上事情會比較沉著。」看來這些影響只有在面對妖魔時才會明顯表現。

  當僕人送上冷水和毛巾,傑可和古德也進來請示羅奧斯,目前城中該進行的事。城主倒下后,他們只能倚賴「沼綠」第一任城主的指示處理。

  「勸你別這麼做,只有讓他情況更糟。」

  送走傑可和古德后,看到蘭飛伸掌覆到莫英東額上,打算以「春之印」的生機靈力助他退燒,堤懷阻止道:「剛才不是說了,他的靈力體不是一般人。」

  「真麻煩。」蘭飛認命的用傳統方法,毛巾浸入冷水再擰乾放在他額上。

  「我說城中人手不足,難道你要親自照顧他?」

  「只能如此了。」

  「這玩意兒哪來的,要你這麼關切!」

  「運氣不好遇上的,這個人與其它聖君有關,可能也和『光城聖院』內的司律庭有關係,反正就是不大能隨便欺負的玩意兒,而且……」蘭飛不知如何形容一聳肩。「他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,下意識就會很想照顧他。」

  「以月帝的個性,另找小情郎,比送死還慘,懸崖勒馬呀!」拍拍她的肩,給個長輩的忠告。

  「哪天我想壯烈成仁時,會考慮這個方式。」她的人生已經註定沒有未來了嗎?為什麼每個人一聽到扯上月帝,都要她認命的感覺。

  「雖還沒完成大婚,但婚姻諾言要好好遵守,尤其全天下都知道,這樁婚姻是春之聖使在『荒魁之原』當眾非禮月帝而締結,各國使者都可以作證。」看到她眯眼橫來的眸光,堤懷強調道。

  「賢者大人想說什麼?」幹嘛扯她生命中最哀嚎的一頁,如果不是那一次的魯莽、席斯散播的流言,也不可能被人穿鑿附會的坐實。

  「諾言不守,始亂終棄會有報應的。」

  「始、始亂終棄,哈哈哈……如果我有那個能力和膽子對月帝辦到的話。」蘭飛哭笑不得地大嘆,想她堂堂春之聖使,以前多麼瀟灑自在,現在……她怎麼有辦法把自己搞成這樣呀!「話說遵守諾言,不知界賢者對魔使者所下的諾言又是如何?」

  「你去找過魔使者!」

  「賢者大人行蹤難覓,只能從您最後出現的地方開始尋找,不知您老人家到底對魔使者承諾了什麼?」對一個望如十八、九歲,還有一副人間少見的俊美、脫俗外表,讓乍見界賢者時要表達長輩敬稱的蘭飛適應了好久。「不是晚輩要說,欺騙、玩弄魔物將來的後果也很可怕!」

  「唉,你這不上不下的敬稱,實在聽了渾身扎到痛苦,叫你一聲飛飛,也不再提月帝,那扎人的敬稱就別再玩了。」

  「一切隨賢者大人之意,不過有『天穹罣氣』的下落,會更好。」這才是她深入北方的要務。
  「放心,『天穹罣氣』只有你能取得,但是要費番功夫,同時就算取得,要煉製這股氣的形態,另有他人。」

  「誰?」上父也提過這股氣的形態未確定。

  「這人已經到『北北地境』來了,你會遇上的。」堤懷神秘一笑。

  蘭飛知道界賢者不想點破的話,就絕口不會再提,但她心中另有思忖:要煉製天地孕化的浩氣,只有四大聖君中的天尊、地皇;或者,擁有他們力量的繼位者。

  「不過,提起魔使者那傢伙,我現在知道該把小瞳往哪送了!」堤懷又是撫顎詭笑。

  「魔使者對你的怨恨只怕跟天一樣高了。」蘭飛抓抓頭,基本上「人界三賢」,她沒資格多給建言,但是魔使者地位實在太微妙了,不得不提醒。

  「魔使者在妖魔界的地位崇高,可說和梅絲達女侯爵一樣,屬於貴族中的貴族,欺騙、玩弄地位這麼高的魔物,真有個什麼後果……小心魔使者惱羞成怒,將賢者大人你當成另一種獵物。」

  聞言,堤懷倒是忍不住笑起。「你知道魔使者的魔性本能是屬於什麼嗎?」

  「魔使者……」很久以前,蘭飛雖見過魔使者的真面目,但她懷疑那真是魔使者的面貌嗎?

  「小瞳應該會很快樂,還有同族的存在。」

  「魔使者是──『攫魂視妖』?!」蘭飛震驚!

  「獵物呀!」堤懷挑揚俊眉。「本賢者應該早就是魔使者鎖定的獵物了。」

  「魔使者、他、他不會是想對界賢者你──吸取精氣吧!」蘭飛腦海瞬間浮起的是──被小瞳附身的蕾帕兒,赤裸的坐在羅凱斯身上,展露一切的畫面!

  「這沒什麼好訝異的,魔看到獵物的本能向來如此,對他們而言,只有能不能到手,無關性別或其它。」數百年的閱歷,對堤懷而言,早已見怪不怪。

  「再說遠古神魔和貴族妖魔,一旦過了屬於他們的成年,就擁有變換性別的能力。修羅界和妖精界,也有這種能力;但修羅界和妖精界,是從小性別未穩,憑自己喜好而定,到了成年之後才真正定下性別。」

  「無論如何,請賢者大人你……小心為要,畢竟你若真被魔使者……吸乾精氣,這事情若發生了,人、魔兩界的和平定會出現裂痕……」

  話未說完,蘭飛忽感到腰間的小袋子傳來鼓竄感,一顆白色球物飛出。

  「忘了這顆會飛的狗蛋,到了要餵食的時間了。」蘭飛認命伸手,要牠飛到掌心,牠卻偏偏老要窩到她頭頂上。

  「『日出之形』!」一旁堤懷像是見到久違的老友般,驚喜喚著。「『小日出』,五十年沒見了!」

  正要抓下頭頂上狗蛋的蘭飛,只見小狗蛋朝界賢者飛去,激動的在他面頰邊飛來飛去,最後停在他頸窩內像在撒嬌。


作者: slowonetwo    時間: 2016-7-18 03:06 PM

本帖最後由 slowonetwo 於 2016-7-18 11:19 PM 編輯

【第九章】

  「這顆『日出蛋』是界賢者的?」看到他們倚偎的樣子,蘭飛問。

  「上父沒告訴過你,牠的來歷嗎?」堤懷長指逗撫著頸邊親熱偎挲的小飛蛋。「牠是『光城聖院』的一員,隸屬司律庭。」

  「什麼──牠是司律庭的人──不,司律庭的蛋!」天呀!司律庭竟然連蛋都孵得出來。
  「二百五十年前,我照顧過牠,當時牠可才出生沒多久。」

  「二百五十年前?!」沒想到看起來毛茸茸一坨的「日出蛋」有這種歲數?

  「和以前比起來,牠真是長大不小,毛色光澤豐潤,一張可愛的小臉也多了點成熟。」堤懷疼愛的逗著牠臉上的白毛。

  是嗎?她怎麼看就是一張小狗仔臉,好幾綹白毛亂飛,看不出小或長大。

  「牠到底是什麼來歷,怎麼會是屬於司律庭的?」

  「牠是靈界已經絕跡的『摩波圓般獸』,屬於東方祥獸吧!」堤懷懷念的道。「二百五十年前,牠的出生可是眾人小心照顧得來的。」

  「這吵死人的狗蛋玩意兒是傳說中已經不存在的睿獸?!怎麼可──唉呀──好痛、好痛──」蘭飛訝指著那顆蛋,還沒說完,一顆蛋球已經怒彈她,痛得她抱頭大喊。

  看著彈打完她的「日出之形」,又飛回堤懷肩頸內委屈的撒嬌,礙於界賢者面前,蘭飛忍著平時會做的──戳拍、或直接把牠當球拋到遠處,讓牠自己飛回來的衝動。

  「這一路上,你應該沒欺負這隻美麗的『小日出』吧!」

  「當然──沒有,我這人對小動物是愛護出名的。」陰險的擠出笑,握拳的掌扭了扭。「瞧牠吃得這麼圓潤就知道,我真是太──善待牠了。」

  讓牠吃得飽飽的,再剪一小綹她的白髮讓牠抱著睡覺才不會吵她。成天吃和睡,一路上就看牠從雞蛋變大鴨蛋,再圓下去可能會朝丹雁鳥的蛋邁進!

  「那最好了,否則你將來在『光城聖院』的日子,只怕不會太好過。」堤懷掂掂掌上的「日出之形」,真是重了不少。「牠對司律庭表達的意見,司律庭都照單全收的。」


「是──嗎?哈哈……」上父,您太不夠意思了吧,幹嘛不說清楚?!這下非但不能丟包,這顆狗蛋還不曉得會對她記恨到什麼程度。

  難怪魔使者要她顧好點,未來才不會替自己找麻煩;光城聖使和星宮神將的言行,全交由司律庭定奪。

  「牠怎麼會在北方沙漠?」

  「每十年牠就要因應當時的環境變化,選擇一處溫暖、炎熱的地方沉眠,此次選在過了『荒狹之險』的沙漠,對人界各地的演變情況,身為『摩波圓般獸』的牠可是有傳承上一代的豐富經驗與智慧,也是個優雅的淑女。」

  豐富經驗與智慧的……優雅淑女!蘭飛馬上噗哧出聲,哄然大笑,當下一陣圓球怒擊再次彈打荼毒她。

  「淑女、淑女──我錯了、我錯了──偉大有智慧的靈獸──」

  看著再次被「日出之形」彈打到滿室跑的蘭飛,界賢者感嘆小春天老學不乖,從以前對讚美就不行,只對泡水、昏睡很行。

  對「小日出」要多點溫柔讚美,才會讓小傢伙快樂的分憂解勞。他再次坐到一旁繼續品飲美酒,看著追奔的一人一球,不禁充滿長輩的感嘆。

  「年輕真好呀!老是這麼跑跑跳跳的。」

  「界賢者大人真是客氣了,以您超乎常人的『年輕』外表,絕對適合跟著一起跑跑跳跳。」頂著披散的白髮,任由棲息在頭頂的狗蛋,開始叼咬她的白髮玩築巢遊戲,蘭飛咬牙道:「既然你當過牠的保姆,離開『沼綠』時,麻煩順便帶走。」

  「只怕還不到時機,因為要找到『天穹罣氣』,牠會是你最好的指引者。」

  「指引!這麼小一顆,能做什──」感覺到頭上叼扯的力道,有再彈打她一輪的氣勢。「咳,牠為什麼這麼喜歡我的白髮?」

  「『小日出』剛出生的時候,迎接牠出生和照顧牠的,是當年幾位智慧老者,個個都滿頭白髮白鬍,當然只對你的白髮有好感。」

  「我到底招了什麼楣運呀!稀有、高貴的絕跡品種全往我身上靠,難得一見的人事也全是我遇到!」聖獸罕有,要主人哄,遇到的魔物也都難得一見,連絕跡的睿獸也讓她遇上了,蘭飛對自己近來的際遇,只剩自怨自艾。

  「按照老人家我活了這麼久,越抱怨也越容易跟這些事結梁子,反方向一想,對這些他人難得遇上的事充滿感激,搞不好反而老遇不上。」堤懷拿著酒杯朝她一敬道。

  「我……對自己絕無僅有的好運,真是感激又感動,別人一生難遇到的,都叫我遇上了,簡直光想都要哭了……老天真是眷顧我呀!」從牙關擠話,撥開頭上被打結的白髮,抓下那顆狗蛋,表現親愛的拿臉頰用力搓牠,搓到牠小狗仔臉擠成一團嗚嗚叫也不放手。

  「明天一早我就離開『沼綠古城』。」

  「界賢者不等城主醒來再走嗎?」她放開手中的狗蛋,任牠在房中飛來飛去。

  羅凱斯被魔法傷害的精元耗損太重,要真正清醒至少要七天,恢復也要半個月。

  「等他醒來見了,是拍他的肩說幹得好,先人的臉讓你丟光了;還是說你讓祖先我失望透了!」堤懷半嘲諷似地問。

  「再說,等他醒來見到我只會愧疚更重,還有蕾帕兒死後,也是他該面對的悲痛,身為一城之主,他已重傷『沼綠古城』,讓他自己好好走出來吧!」

  「『鏡煙』不能救活城主夫人嗎?」界賢者似乎早認定蕾帕兒沒救了。

  「那要真有『鏡煙』才行。」堤懷淡扯著唇。「數百年來,我不曾見過真正找到『鏡煙』的人,連花到底長什麼模樣都沒見過。整個北方大陸,無處不存在著『鏡煙』的傳說,多少人歷經了無數的困難,從各個險地找回所謂的『鏡煙』,卻不曾見到哪一個成功。」

  「難道『鏡煙』根本不存在?」

  「這也難說,人界上父和學院長對『境煙』的存在不曾有疑問,只是真的存在的話……」堤懷看向蘭飛,意有所指的慨然道:「畢竟是春之神留下的,也許要特別的人才能找到!」

  此時床上的莫英東發出痛苦的低吟。

  「怎麼回事?他體內的氣好像在翻騰!」蘭飛忙再檢視。

  見到那張俊朗的面龐狂冒冷汗,面色瞬紅再轉青,唇色慘白到駭人,筋脈張牙舞爪般綻浮出皮膚,相當猙獰駭人!

  「英東──怎麼會這樣?」再探他的額溫和頸脈,竟冰寒到凍人!「賢者大人!」蘭飛朝界賢者求救。

  「他的靈氣本就特別,可能是高燒后引起氣血的紊亂,堡內有一種草藥應可穩定他的情況。」堤懷把玩手中的酒杯道。「傑可在這待了一段時間應該清楚草藥放在何處,讓他拿給你吧!」

  蘭飛出去后,界賢者將手上的白角琉璃杯放到一旁的矮几上,杯身映出床上莫英東真實的模樣。

  他來到床邊,腰間的佩劍已緩緩離鞘,神色沉肅,微眯起的雙瞳透出殺氣。

  「聖氣、浩氣盡為一身,卻又斂藏如此強大到直逼魔皇大公的魔氣,甚至能吸納『影魔』的氣息,無論你是誰,如此複雜的氣息,留你都不是明智之舉。」

  就因吸取了魔氣和體內的浩氣相衝撞,因此他體內正在轉化這些氣好和平共存,若沒成功,就是裂體而亡!

  值此非常時刻,「黑魍古魔」在北方到底有多大的勢力,再加上此人立場不明;萬一未來若被人利用,禍害將比逃掉的「鏡魅」還重,種種憂慮下,此人不能留。

  就在堤懷要喚出術法言語,卻發現他體內另外透出的訊息,同時一旁的「日出之形」飛到他肩上,長音低鳴的微叫,像在堤懷耳邊說話。

  「是嗎?」堤懷淺笑回應。

  腰際長劍卻是猛地出鞘,對準莫英東胸口,像感覺到異樣,昏沉中的莫英東驀然睜開眼,驟見半空利刃疾來,他劇愕卻動彈不得的──眼睜睜看著長劍貫穿胸口!

  痛苦在瞬即的瞠目中,隨即眸瞳一翻,整個面色罩上灰沉!

  堤懷放手后,插在莫英東胸膛上的長劍緩緩化成粉沙灑下胸膛消失,回身拍過腰際,他的佩劍依然完好在身旁。

  「就依你之意,留下他。」坐回椅上,再次拿起酒杯品飲的堤懷,對著飛到膝上,一雙烏黑小眼瞅著他看的「日出之形」道。

  此時,床上的莫英東不再痛苦低吟,面色也漸漸恢復正常。

  夜幕再次籠罩的「沼綠古城」,城外依舊勁風疾掃,但礙於之前的魔瘴陰霾,堤懷命令城中上下入夜後必須得燈火全燃,不讓城中有任何陰森。明亮,是唯一能在夜晚穩定人心,消除對黑暗的恐懼多疑。

  因此哪怕城外狂風不斷,夜色暗沉到不見任何星月殘影,「沼綠古城」都一片明亮。

  「喝了葯,臉色和呼吸好像都平穩多了。」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莫英東呼吸漸趨平穩,蘭飛鬆口氣。

  傍晚端葯來就見他似乎好很多了,只是呼吸急促,界賢者竟在她端來的葯內倒下隨身攜帶的酒,病人豈能喝酒,蘭飛一度不願意讓他喝下,界賢者卻堅持扶起他讓蘭飛將葯喂下。

  蘭飛將近床邊一條直柱狀的火爐加滿柴薪,再擰一條冷毛巾替莫英東換上,伸手探他的溫度時,卻被他的囈語怔住。

  「姊姊……」

  姊姊?蘭飛眨了眨眼,看著那因高燒而繃緊的面容,緊閉的睫扉顫動,似正處於夢中。

  「你很生氣……可是……我不後悔這樣的選擇,雖然……永遠再也見不到你……」俊秀的眉皺緊又放開,喃喃低語著:「但我終於找到……只要能改變……」

  清俊面龐在高燒中,滿頰緋紅,相較於平時瀟灑的耍皮德性,此刻看來像個依賴人的小孩,不禁讓蘭飛心中一動。

  「仔細看清楚,你和冬的眉目倒有幾分相像。」蘭飛伸手拂開他額前落髮,英朗中略帶幾分清秀雅緻,和翔倒是挺像的。

  冬不愛靠近人,唯一只會主動靠近她;冬也很少生病,一旦真病了,更不容易讓人見到他的病容,連她也不能見。

  只有一次,冬真的病到昏沉,蘭飛堅定不離開,他無力反抗的任她握住手,竟一臉安心的沉睡了。

  當時,面對第一次像個小孩般依賴人的冬,蘭飛興味的看顧一整夜。

  「父親……走後,只剩我們……兩人了……」

  這幽悵的夢囈,觸動蘭飛心中的憂傷,看著手指上麟紋圖形的戒指,帶有父親魂魄,回歸靈界的「蝶迦羅」唯一留給她的東西。

  「但……義父……還有……大家的寄望……」莫英東像越來越煩躁的喘息,囈語已開始呢喃不清。「如果我能成功……就不會……不會是這樣的結果……姊姊……」

  當他最後一聲再喚出時,蘭飛不禁握住他的手,發現對方竟下意識回握住,甚至不躁動的平靜下來。

  「總算像個小弟弟的樣子,平時又跩又臭屁的,這樣像樣多了。」

  這下她得意的伸指戳戳他的臉,看到那雙朗目皺起,蘭飛笑出,因為跟冬更像了。

  半夜,床上的人睜開眼,體內冷熱交加像要斷筋錯骨的劇痛已過去,這種輾轉的折磨他已忍了好幾回,厘著昏沉時,閃掠腦海的片段畫面。

  他看向支著顱側睡著的蘭飛,一旁空了的葯碗,朦朧記憶中,似乎喝了兩次葯,最後一次喚醒他的聲音,帶著命令與……低哄。

  哄!好一段時間沒感覺到了,從小到大,周遭關切的、嚴正的都有,但柔哄的要多過嚴厲的,大家對他和姊姊是滿滿的關愛,因此當他作下這個決定以來,得到的,是獨自承受全部的後果!

 看著她,柔緞的白髮下,一張清靈、美麗的面容,和傳說中的容顏、性格分毫不差。像看到入神,有瞬間莫英東瞳色變了,他忙閉眸平抑激昂的心緒。

  「與你為敵,非我所願,但是,我別無選擇。」

  再次看向蘭飛,莫英東的神態及眼眸已經恢復平靜、堅毅,孤身承受萬般痛苦至此,他已沒有回頭的路。

  「這裡……」漫步在群山環繞的樹林內,蘭飛訝看四周,不解自己為何置身在此。

  陽光溫暖、明媚的山徑林木,四周的景色有著熟悉,一時想不起,只是她應該在北方,而且是在「沼綠古城」內,怎麼會來到這?

  前方枝葉垂擋,隨手拂開,驟然映入眼前的,是一座被群山樹林圍繞的湖畔,泉水倒映湖邊蒼翠,澄澈清綠。

  「那是──彎月湖──」第一次和月帝相遇的湖畔?!

  蘭飛嚇得連退數步,冷汗瞬即淌下,第一個反應──馬上轉身飛奔,但──

  「不……不可能!」怎麼可能,「界影術」應已失效,而她人在深北之地,月帝遠在「銀月古都」,就算是「月夢術」,也要相近到一定距離才行!

  「現在……到底是夢?還是……真?!」

  瞬間四周山青綠意,優美環繞的景象不再宜人,而是暗藏危機的嚇人!

  這裡是深北方,無論「月夢術」或「界影術」都已對她失效,就算月帝有「魂神之軀」,以「銀月古都」和「北北地境」的距離,月帝的力量不可能到這來!

  冷靜下來,或許她中了妖魔的術法?喜歡窺人內心弱點,再玩點術法騙人的妖魔多得是;雖然這種術法向來對星宮神將以上的人起不了作用,但以她目前失去半軀的特別狀況,很難說會不會不小心被魔氣幻象所欺!

  會不會是逃脫的「鏡魅」?難道她現在迷失在鏡相中嗎?但是──

  她非但感覺不到邪氣,甚至四周的氣息很像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……月暉清氣!

  當冷汗再次淌滑下時,耳邊忽傳來讓蘭飛徹底嚇縮膽子的聲音。

  「見朕,讓你這麼害怕?」

  「呃──」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,一股微微的氣息撩過頸項!

  「不能確定自己置身何處嗎?」冷冷怒笑的聲,再次道:「看看自己的手腕來確定如何?」

  蘭飛頓感到右手腕一陣悸麻,她拉起衣袖,月帝烙在她腹下的金蛇,已竄到她手腕上來!能驅使烙印的金蛇,這表示──

  月帝──來了?!

  這個認知才撞入她腦中,恐慌一起,隨即「叩」的一記重擊傳來,蘭飛頭痛醒的坐起!

  她竟然從床邊的椅上摔下來,蘭飛四處張望,她還在「沼綠古城」內,昨夜一整夜都在照顧莫英東。

  床上已無莫英東的人,他好了?隨即發現自己跌在一張毯子上,看來是半夜有人替她蓋上。大窗外,寒風卷掃,細雪漫飄,床邊的爐火依然旺盛的散出溫暖熱度。剛才……是夢?!純粹只是一場夢?可能是因為太害怕月帝……不,是擔心,而夜有所夢吧!蘭飛拂拭額上的汗,伸了伸懶腰,隨即感覺到頸邊有點微微的異樣感。

  「不會……吧!」她衝到一邊的大鏡前,發現自己頸上有一道紅印,像吻痕,不禁震住!馬上再拉起右手腕的衣袖檢查,並沒看到金蛇。

  「別緊張、別嚇自己,這單純只是一場夢,跟月帝無關!」深呼吸的以合理的解釋說服自己,這紅印是側了太久的頸子,壓出來的痕印。

  「喲,你醒了,要吃東西嗎?」莫英東替她端著早餐進來。「那是……」似乎見到一道金色閃光掠過她的手背再竄入衣袖內。

  他才開口,蘭飛忽地衝來,一把揪過他的衣領,再把他甩到房中最陰暗的角落,管他日光、月光,陰暗是聖君之輩,最不會碰觸到的地方。

  「喂,對一個傷病剛愈的病人,你也太粗魯了!」力道好像要掄他撞牆一樣。

  蘭飛逼到他眼前,一手撐在他臉旁,一派雌威嚇嚇。

  「我向來尊重每個人的癖好,哪怕是這種威逼無助少年的樂趣,看在一路同行的情誼,我也願意屈就。但是我現在太虛弱,可能滿足不了你。」想起她在「荒漠鬼蜃」幻化出的南印城中,對著一位鬼蜃化出的胖老闆豪邁威逼,被困在牆上的莫英東頓覺自己好像是一朵風中小花。

  「再胡說下去,我扁到你絕對要躺三個月才能接好骨頭。」蘭飛拳頭在他眼前威晃,接著陰惻問:「你……看到什麼?」

  「看到什麼?」莫英東不解她的意思。

  蘭飛深呼吸,眼珠子溜溜四周,確定真的沒有異樣與狀況。

  「本聖使目前情況特別,對特殊的……人、事、物,感應上較……沒那麼利落,你身上力量挺……特別的,或許感應強一點,老實說,你剛剛是不是看到、還是感覺到什麼?」

  「呃!」莫英東搖頭。「我只感覺到北方的雪和其它地方不大一樣。」純白的雪,向來有著潔靜的清聖,但這裡的雪帶有一種迷幻,侵入人心的魔力。

  「這是當然,北方是上古時期妖魔盤踞最深也葬送最多的地方,很多地方都還充滿謎團與封印,無法徹底凈化。」這些不是她的重點。「我是問你,有沒有看到什麼很奇怪的……東西,還是……奇怪的感覺?」

  「包不包括你?」一大清早的,最怪異的就她了,忽然把人壓到牆角,一臉陰險的靠過來。

  「臭小子,本聖使照顧你一天一夜,懂得感恩吧!」

  「我打算回報恩情了,接下來不再與你同行。」莫英東很認分的道:「既然藍層獵魔者和兩位神官要找回傳說中的『鏡煙』,我便在此靜待結果。」

  白雪映燦著陽光的逐影,照進窗內,為悠坐桌邊品茗的少年,在那頭茶灰色的長髮上,渡飾一層淺暈淡輝,更透雅逸。

  堤懷撕著麵包屑喂在桌上跳啄的數只小鳥,也彎腰拍撫著吃完東西后在腳邊穿梭的小傢伙們。

  「沼綠」的城主夫人原就喜愛小動物,在堡內養了不少小動物,連在山中剛出生就失去親人的小猛禽都被帶回來照顧。這段時間以來,一群被疏於照顧的小貓、小狗還有剛會走的山貓、小豹們,全靠在堤懷腳邊磨蹭,小鳥們則停棲在桌上跳躍啄食。

  世間英俊或靈秀逸美的人不少,但眼前的人擁有一種豁然一亮,讓人難以描述的儀態,渾然天成的秀逸,無不透出脫俗的清韻,卻又帶著一股優雅英姿。

  就像走在山徑中,對周遭景色已不再多有想法,卻在一個轉彎,驟然入眼的山靈水秀再次觸動心中的驚嘆。

  莫英東來到堤懷眼前,以單膝之儀跪下。

  「英東謝過界賢者出手相救,保全英東身分。」他知道自己瞞不住眼前的人。

  「我並不真的清楚你的來歷,原本你的複雜,讓我想解決你,但是你體內有那兩人所給的印記,再加上『日出之形』的求情,這才是我出手救你的原因。」

  「無論如何,英東謝過賢者大人援手。」莫英東在他示意下起身,如非早清楚眼前的人已有幾世紀的年歲,那清新的少年模樣,簡直像不染塵俗般。「界賢者果然如我所聽聞的。」

  「聽聞。」堤懷看著飛到手指上的小鳥,自嘲似的道:「書上寫的界賢者,是美化過的傳說,溫柔、慈悲與力量,帶給當時需要希望的百姓一則聖人降世的心靈寄託。當和平來臨又何需『賢者』,它不過是歷史中的名詞。」

  「我所聽聞的人界賢者,非由書上得到,而是由他人親口轉述;真正的界賢者,擁有最脫俗的氣質,和最……世俗的言行,連魔都……為您所欺騙,非常的令人一見難忘!」

  堤懷笑起。「人類呀,是集狡猾、單純和複雜於一身的生物,幾百年所見所聞,也許,妖魔反而是最坦率的,至少他們遵於自己的天性,毫不遮掩。」

  小鳥飛離后,堤懷起身看向他,綠瞳炯炯犀睿。

  「記住,我的原意是解決你,因為你體內的氣,一言一行都影響重大,無論你的目的是什麼,未來真有需要,就算無惡行之事,解決你,本賢者不會猶豫。」

  莫英東淡笑頷首。「英東清楚。」

  淡紫的雙瞳看著彷佛印著海景波動的邃藍天際,風起雲湧,偶見雲朵抽絲紛飛,伴隨著風回再如浪花捲揚。

  未幾,雲絲一散,蔚藍便斂,晴空染上淡霜似的一層冰白,天際好似裹上一層燎原冰霜,隨又暈開,隨著風的徐送,再堆棧出漸層藍空與雲朵,陽光熾烈穿透白雲,刺眼得恍如位處荒漠!

  「不見大海卻倒映大海和冰原的天際,風拂來又夾雜著沙漠的異空,『北北地境』的天空果然是出名的海蜃天景。」站在古城屋頂上的蘭飛凝望沉吟。

  遠古時期,北方是妖魔盤踞生成和死傷最多的,四周環境演化出的魔影幻蜃,哪怕至今依然深受影響,「荒漠鬼蜃」和眼前的天際異景都是最好的例子。

  「北方大地在數千年前,超過一半都是大海,歷經演變,陸地開始生成,但部分轉為沙漠,再過去的陸地,二百年前可都還是一片大海呢!」

  蘭飛想著記憶中所聽聞和了解的北方大地,屬性上,這邊的任務大多是冬或秋,她就算曾來過,也極少來到「北北地境」這麼深北方。這次的北方任務,她只能憑印象和以往的擒魔經驗來推估。

  「不過現在這種天際一日多變的海蜃異景應該跟先前的『異象界變』有關。」得等「異象界變」帶來的紊亂波流過了,才會平定下來。

「蘭飛大人。」忽然身後傳來傑可的叫喚聲。

  只是「異象界變」的影響可能常達半年至一年,短期十天到三十天的也有,只是這多半會引發另一波極強的界光再次出現,才會平息這種餘波亂象。

  「蘭飛大人,屬下剛收到『光城聖院』的文令。」縱然前上司對他的叫喚沒響應也沒轉身,但傑可依然領著數名屬下,小心翼翼靠近。「大司聖對您身在北方相當關心與震撼。」

  嗯,封魔畫作毀了,「鏡魅」跑了,「七光虹箭」的力量每流失一分,被封印的「黑魍古魔」魔力就多恢復一分,危機已迫在眉睫,還是儘快找到「天穹罣氣」才是重要的。

  「大司聖有令,請蘭飛大人回『光城聖院』。」數名屬下在傑可揮手指示下,快速從兩邊要包抄上。「蘭飛大人──」

  只見眼前的人,才眨眼一瞬,白髮已在屋頂外,對方竟躍起的從高空跳下,傑可和屬下衝到屋頂邊緣探頭,前上司的身形已完全消失在半空中。
作者: slowonetwo    時間: 2016-7-18 03:12 PM

本帖最後由 slowonetwo 於 2016-7-18 11:44 PM 編輯

【第十章】

  「北彎石林」位在「北北地境」一處獨特的異地中,石林四周,廣大的佔地,算得上是「北北地境」這種寒峭之地,村落、城鎮,人煙最多的地方。

  這裡也是「北北地境」中,妖魔最少出沒的,據說和二百年前,此地尚屬大海,有當時的「大海之主」和海上大賢者的守護有關。

  再加上,此地有北海海氣的脈衝彙集,這一股浩氣經由地脈引上,經大自然的洗禮,讓此地的氣相當純凈,因此妖魔不愛進出更不用說棲身。

  「北彎石林」本身由各種冰柱、片狀雪岩矗立,冰柱粗細交織,有的扭曲交錯、有的像一叢叢的圓弧揚射,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下,像一片晶白清透的天然雪林,也是這一帶的村鎮中最出名的異景。

  午後,陽光反射,在飽含水氣的雪林中,折射多種光輝絢彩。

  一排覆著霜雪的矮岩,像牆一樣橫列,五、六顆頭從岩石后冒出,十來歲到五、六歲都有,張張未脫稚氣的男孩面孔,兩頰因凍寒都紅撲撲的,在包著厚衣暖帽下,謹慎的看著前方小湖泊。

  原就氣候寒冷的「北北地境」,入秋湖水就開始結霜,不到中秋大多已結成厚冰,值此初冬,更不用講所能見到的任何水澤全成冰凍。

  除非夏季,「北彎石林」才會霜寒舒緩,稍見綠意,但前方這座小湖泊竟沒在這種嚴寒之期結冰。

  「那個地方就是有冰魔詛咒的湖。」也是從小聽到大,出名的「噬人湖」。

  「聽說一旦掉到水裡面就永遠出不來。」

  矮岩牆后的男孩們竊竊私語,個個單純的眼中都流露出好奇與……懼怕。

  「之前聽說鄰鎮的旅人,有人喝醉經過這,掉進去以後,都沒出來過。」

  「真的假的?」好可怕!

  「而且,這個湖終年不結冰,爺爺不是說過,裡頭住了會啃人肉的妖怪。」

  這個傳說,是家中的老爺爺,對他們從小警戒到大的。

  「那……」終於有一個圓臉小男孩,問出大家心中的問題。「誰要去拿紅樹幹上的……花?」

  大家一同看向藏在湖岸一處暗影中的大樹,和湖同樣,枝葉終年不因嚴寒變化的朝湖心伸展,上頭長了很多大花朵。

  「裡頭……有會吃人的冰魔耶!」其中一個小男孩講出大家的害怕。

  「沒義氣,小幸還等著我們摘花回去救她,大家不是說好了嗎?」

  「我去,你們都在這等。」男孩中最年長,約十三、四歲的男孩班吉鼓起勇氣道。

  「吉哥!」其它人全喊著。

  「不要吵,小心把風,老爹、老媽來喊我一聲。」他們是瞞著父母偷跑來的,他是這群小男孩的大哥,不能讓弟弟們冒險。

  就在班吉走出岩牆,其它小朋友有的把風,有的緊張看著他,忽然一個影飛從班吉眼前飛過去,他驚嚇一叫,後面的弟弟們也跟著一起尖叫。

  「是、是一顆穿著衣服,會飛的……狗球!」班吉看清楚后道。

  大家定睛一看,一顆圓圓的,像球又像大了點的蛋,包著毛絨絨的開洞小衣,讓小翅膀和尾巴伸出來,小小的頭像小狗似的,拍著翅膀,悠哉哉的甩動三條麻花捲短尾飛著。

  「好奇怪的東西!」

  「好大的眼睛。」佔了一半的臉。

  看到穿衣服的球轉頭看向他們,圓亮亮的眼像嚇了一跳!

  「抓住牠,把牠帶回去給小幸看。」

  不知誰一喊,幾個男孩們一陣追逐要抓這顆狗蛋球,嚇得這顆球一陣亂拍飛竄,直至撞上來人。

  「偉大的睿獸,麻煩別亂跑,你若出事了,會害到我。」

  眾人只見一個頭髮和雪一樣白的女子,一身灰白雪衣,抓著手上拍動翅膀,嗚鳴低叫的小狗蛋。

  「這些小鬼……哪招惹來的?」

  蘭飛看到一旁全望著她瞧的小蘿蔔頭們!

  「你們在那做什麼──」

  忽然,一個叱喊的聲,前方一隻「馬蜒駝」疾行來,上頭坐著一對男女。只要一過北方,這種耐行險地的腳力,隨處可見。

  「是老爹和老媽!」

  大夥嚇得個個想翹頭,卻已來不及,「馬蜒駝」疾行到眼前,中年男女跳下,氣沖沖的,開始抓著這群想跑的小鬼們教訓。

  「你們竟然敢跑到這來,被妖魔抓去吃了怎麼辦!」

  「要你們千萬別接近『噬人湖』,還跑到這來玩。」

  中年男女像是夫妻,又急又怒的,各自追著散逃的小傢伙們打罵,其中兩、三個小鬼被追打到抱著頭喊不敢了。

  「是班吉哥帶我們來的!」其中一個男孩道。

  「你身為大哥,還帶弟弟們來這種有魔物的地方!」男子馬上對年長的班吉一記拍頭責罵。

  「這有妖魔?」

  蘭飛張望,沒察覺到魔氣,只感到空氣清冽寒透,卻有種寧謐的靜,「北彎石林」似乎和「北北地境」其它地方不同。

  「小姑娘,你是外地來的吧!」男子這才正視到一旁的蘭飛,一邊把跌進雪地中最小的男孩抱起來,拍下他身上的雪道。「這裡是『北彎石林』最可怕的地方,沒事千萬不要來這。」

  「是根本不要到這來。」婦人已把幾個小鬼逮到,牽著被打罵哭的小男孩們走來。「前方那座湖有問題,從有『北彎石林』以來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。」

  「『噬人湖』。」蘭飛來這的路上,已有聽聞過,只是不曉得確切位置,原來那座小湖就是。

  「那是一座死湖,水根本不流動,再怎麼冷都沒結過冰,只要有人跌進去,馬上消失不見,偶爾還會有屍體浮出。

離奇的是,浮出的屍骨不是失蹤的人,有時候浮出的屍體,還不只一具,然後沒多久整具屍體就消失了。」男子也驚恐的說著曾發生的事。「這座湖發現的屍體從沒人撈得起來。」

  「有這麼怪異的湖!」蘭飛看向岩石后的小湖泊,若有所思。

  「有什麼話回去再說吧!」婦人對這裡一點都不想多待。

  「可是小幸需要湖邊的花呀!」班吉道。

  花?蘭飛這才看到湖岸邊,一道陡斜坡的陰影下,長出一棵大樹,樹身遠看異樣的赭紅,延伸到湖心的枝幹上,長著很多一朵朵的紫色大花。

  像一般野地百合花,卻是紫色花瓣,而且還是如椰子般大的紫花,蘭飛驚訝這種大花會長在樹上!

  「對呀!只有『鏡煙』才可以救小幸!」其它小男孩也跟著說。

  「『鏡煙』!」彼岸花長在這兒?蘭飛心中微愣。

  「要採到『鏡煙』也不知道要葬送幾條命了,那座湖跌進去不是好玩的,小幸用你們出事的花來救活,會高興嗎?」

  「只要不跌到水裡,又不見得會出事。」班吉不願就此放棄。「小幸現在很危險,再沒有『鏡煙』,布魯醫生說她撐不了幾天!」

  小幸是他們的妹妹,才四歲,從出生就身體不好,是家中唯一的小女孩,大家都很疼愛,日前染上寒病,這兩天一直昏迷,情況不樂觀。

  這一說讓中年夫婦倆的臉都憂沉下來,看著前方少有人敢越過界線的矮岩牆,那座從記憶以來,就不曾結冰的小湖泊。

  「不用說了,絕不可以靠近那座湖。」男子強硬道。

  夜晚,蘭飛坐在要落腳的小木屋頂上,那對中年夫婦是這一帶經營旅人生意的民家,「北彎石林」一帶有三個村落,佔地遼闊。

  三個村落的中心點「良侖」,就位在最近的一座冰山腳下,翻過山頭,就是遼闊的冰原、海洋。

  外地來的旅者,除了從陸地,還有海上,以「雪蜢」這種行馳海冰的腳力,往返各地嚴寒地域的商人匯聚,商人們專取極光照耀的海冰精華販賣,居住「良侖」和往來的旅人商人不少,因此這個中心點頗像一個自成的小城鎮。

  居住村落邊緣一帶的,大多為作過路旅人生意的民家,也飼養「馬蜒駝」和「雪蜢」作買賣,因此每戶人家都有二、三座簡單的小木屋,供旅人投宿。

  晚上在主人夫婦熱情的招待下,蘭飛享受了一頓豐富的晚餐。

  「北彎石林」入夜後的天際美麗至極,白日可見大自然的壯麗遼闊,夜晚的極光更是入夜後,最美的絕倫序幕。

  開始如一抹劃過天際的微光綠彩,當光暈開始擴大,各種色彩光線也紛呈現出層次,天空布滿紅、紫、藍、綠……如天降的韶華幃幕,光線倏而靜止,倏而如瀑,絢麗多彩。

  蘭飛仰頭,感受這北彎靜夜的浩瀚神秘,這兒的霜雪讓她有種聖潔感,「天穹罣氣」會在此地形成,倒一點也不奇怪了。

「界賢者說過,『天穹罣氣』的形成和『北彎石林』一處泉水有關,看來是村中人視為禁地的那座『噬人湖』了。」

  依界賢者所說,一座看到就不會忽視的湖。

  一個小小的動靜從她雪衣袋扣間冒出,「日出之形」探頭,看到前方的蒼穹麗景,興奮低叫,一跑出來,又被那入夜冰冷的寒意給縮回去。

  「難得這裡的夜晚可以讓你這麼安靜。」被裝在小毛袋內的「日出之形」改掛在她胸懷上;白日牠一樣好動,總愛竄出自己的小毛袋,飛出來玩樂。

  入夜的寒冷就讓牠慵懶不動,偶爾又好奇的往外張望,對牠這模樣,蘭飛常取笑、逗弄。

  極光中的皎月,也添上一抹幻麗幽彩,靜靜的照耀雪地。

  寒冷中的厚被暖意,令人貪愛,但,怎麼臉頰會有溫暖的輕拂?蘭飛睜開眼,頓然發現自己置身「銀月古都」的後花園?!

  「這──」

  繁花綠意,枝葉茂密,虛空掠划淡淡暈柔清輝,哪怕是白日,也見清輝落下時,一接觸到繁花枝葉,便呈現幽藍綴影,淺灑下蒙黃月華在花卉枝枒上。

  這座美麗而充滿意境的花園,讓蘭飛簡直從背脊竄起寒顫,因為這是「銀月古都」內,月帝專屬的寢殿花園,聖君的花園從來不受四季的變化影響。

  到底……純粹是自己的內心影響所作的夢?還是真中了妖魔的魔法?

  她乾咽下口水,不願意告訴自己,另一個明顯浮現心中的答案,蘭飛一動也不動的僵立原地,緊張的潤了潤唇,要知道這個夢是不是真屬於月帝的力量,只有一個方法!

  身側的拳握了握,她閉上眼,專凝意志,開口喚出:

  「月……月帝,天御。」

  瞬間,四周景色快速刷划般丕變,花園景緻已成朦朧旋影,而至消失無蹤,四周一片蒼藍夜景,沒有任何星辰的藍黑幽靜,她──站在一輪月影中!

  中計了!一喚出聲,反被力量追鎖,月帝的力量已快追到她!

  「櫻影──分瓣化蹤──」

  趁著腳下月影尚顯朦朧,月帝的力量還沒完全抓住她的所在地,蘭飛馬上伸指畫出櫻蹤術法,櫻瓣從五個方向,像五道長長的粉色花帶子旋飛至她所立之處,瞬間填滿明月空間,淹沒她的人!

  猛然睜開眼,蘭飛從床上坐起,心中因疾速怦跳而喘息。

  「月帝……來到北方了!」只有他人在北方,才可能用這樣的法力追尋。

  「這個反應,真是讓朕痛心呀!」

  嚇!這個聲音讓蘭飛震嚇到下意識退身,發現景物再次變化,眼前一座被群山樹林圍繞的湖畔,泉水倒映湖邊蒼翠,澄澈清綠。

  「沼綠古城」所夢到的畫面,和月帝第一次相遇的「彎月湖」!

  她沒離開夢境!她還在夢中!

  ──冷靜,千萬別轉身就跑,月帝會更怒!尤其一跑,什麼理由都不用編了,擺明她認了自己擺月帝一道──理智在腦海這麼告訴她!

  但是,身體的本能反應快過她的理智,蘭飛簡直是一意識到月帝,就轉身飛奔,只想衝出夢境!

  這時該怎麼辦?喊救命?雖然不知道在夢中要向誰求救。但此刻面對月帝,她全身上下的膽識只想到「沖」這一句話,只是敢喊出來,她大概真的會沒命!

  這種話等於告訴月帝,在「荒漠鬼蜃」時,她在月帝下的結界內,靠在他懷中所說的話,全部是謊言!

  不,她現在轉身就跑的動作,已經明白告訴月帝,春之聖使是欺騙聖君感情的騙子!

  「拚了!」掠過腦海的是另一個選擇,蘭飛一咬牙,立定身形,一回身,長指畫向眉間。「凈琉光──」

  這是蘭飛面見上父時,上父對要往北方一行的她,所賜給的一道聖光,她想藉此反彈回月帝的力量。當清浩的白燦琉光,從眉心揚綻出,四周飄飛大大小小不一的珠燦水影,點點交映相迭,而至蓋過了周遭山林景緻!

  當四周不再見到任何景物和水影光點,反呈一片虛無時,竟是另一種光華大盛,就是她腳下的月暉之華,一輪明月,清浩、明亮、真實到彷佛她真的站在月亮上!

  這只代表──

  遠方,一個緩緩睜開的湛藍眼眸,恍如月光燦華凝化的金髮下,無瑕俊美的容顏,天然花色般的紅潤薄唇,冷然勾揚:「抓到你了!」

  雪地木屋內,原本窩在小毛袋內,一同睡蘭飛頸邊白髮中的「日出之形」,當同睡的人驚哀驚叫的喊,接著開始手揮腳踢的掙扎,終於小毛袋被揮掃的滾了兩圈到床沿,再被掙扎垂落的手背給痛壓住!

  袋內的球嗚嗚叫叫,手掌的主人卻始終和惡夢掙扎沒醒來,毛袋內的球竄蠕爬動,最後終於爬出毛袋。

  「日出之形」看著床上揮手掛腳,睡相完全走形的人,吱嗚叫了一下,隨即連嘴帶腳,扯扯拉拉的拉出自己的小袋子,飛到靠近暖爐邊的一處小掛鉤處,掛上自己的小毛袋后,躲進去繼續安心入睡。

  站在冰原高處,蘭飛俯瞰一望無際的潔白,遠方冰原臨海岸邊,映著湛藍海洋,沿岸是零散的碎浮冰,海上幾座挺立的冰山飄浮,壯觀的迎著日出。

  白髮下的容顏,搭著兩輪很深的黑眼圈,瞳彩渙散,面色、精神都很慘淡的迎著清晨寒風,好熟悉的一幕、好熟悉的感覺!

  好像要到「荒魁之原」履行百年一會的「三界鑰約」時,在月帝月夢術的「整頓」下,第二天和「蝶迦羅」坐在高空樹海上,頂著同樣衰敗的臉色。

  只是這次沒有「蝶迦羅」在旁嘮叨,只有一隻「小日出」,不知死活的在她白髮中鑽進鑽出的玩。

  「智慧又優雅的淑女,指點一下未來方向如何?」她沒什麼氣力的問。

  「日出之形」馬上飛到她腳邊的雪地上,用前腳畫了一個圓圈。

  「圓?是那座『噬人湖』。」見牠拍著翅膀,表示她說對了。「要怎麼做?」

  「小日出」馬上飛起來,再朝那個圈圈跌趴下去。

  「你要我跳、下、去!」

  「日出之形」的小狗頭用力點了點。

  「哈!」蘭飛揚鼻一哼,直接拎起牠,扯著唇角道:「挾怨陷害聖使,就算是司律庭的人,喔,不,司律庭孵出來的蛋,也是有罪的!」

  「日出之形」怒呼呼的小狗腳馬上踢她的鼻樑,一副被冤枉。

  「行行行,別再搔癢了。」比起牠痛死人的彈打,這細腳跟被花莖搔鼻一樣。「一起去那座湖探探再說。」

  陽光逐漸高升照亮雪地時,蘭飛來到了昨日的石牆前,才一落腳,「日出之形」馬上飛出她懷中的暖袋,要朝湖上飛去,蘭飛一把擒住牠。

  「我不介意你成為一具狗蛋骨骸,但你的罕有如果出事,不罕有的我會被大司聖拿來犧牲。」

這樣說起來,她不但和罕有絕跡的動物有緣,好像還終結過罕有的乳鴿;小時候和夏共享的,世上最珍貴的鴿子──南靈乳鴿。

  味道嘛……長這麼大早忘了,只記得那是世上剩不到十隻的奇珍,雖然後來被大司聖重罰,這樣的童年,真是完全不留白呀!

  嗯,看著手上的「日出之形」。「靈界最後一隻睿獸嗎?」

  從各自出任務,長年難得聚首后,「四季司聖」中,她一直維持光城聖使的好模範,到最後還不是被大司聖賣掉,是不是該再放縱、使壞一下?!

  童年不留白、少年很精采,現在身為青年的她嘛……

  「這一生如果真試過『日出』的味道,應該是更精採的人生回憶吧!」雖然代價可能是聖院、靈界長老還有界賢者都會找上她,但是年輕難免做錯事,這個借口應該可以戴罪立功,呵呵,不錯、不錯。

  「日出之形」見她開始詭笑的舔過唇邊好像要淌下的口水,不禁嗚嗚的掙扎。

  「幹嘛一副被欺負的樣子,這一路上可都是你欺負我,老是這麼彈、彈、彈的襲擊我呢!」欺牠被抓在掌中,蘭飛另一手指,對著牠的頭、肚子、腳,毫不客氣的彈打一輪。

  引得「日出之形」划著四肢,大眼淚汪汪。

  「扮可憐是沒有用的,管你是不是司律庭孵出來的蛋,從現在起,要乖乖聽我的話知道嗎?否則……」

  話才說到一半,眼角忽瞥見長長的矮石牆,另一端有東西在動,這才發現一匹「馬蜒駝」被系在牆頭一帶。

  「有人到這來了,難道……」

  才想到什麼,「噬人湖」已傳來驚駭的呼救聲!

  一個大男孩抱著延伸出去到湖心的赭紅大樹幹上,半腐的樹幹已有撐不住的頹勢,男孩驚恐的看著下方湖面出現的屍骨,就怕掉下是同樣的遭遇!

  「班吉!」

  「飛飛姊──救命呀!」

  中年夫婦的大兒子,清晨天還沒亮就偷偷騎著「馬蜒駝」來,想摘到「鏡煙」回去醫治妹妹,沒想到天漸漸亮時,他看到了湖心的屍體,天色越亮屍體竟已變成屍骨,嚇得他不慎摔到下方較細的枝幹上。

  班吉一動也不敢動,直至看到遠方來人,他才快嚇破膽的喊,樹幹卻傳來不妙的碎響。

  「屍、屍骨不、不見了!」班吉再看向下方,沒想到只是一個抬頭,屍骨竟已消失!

  「櫻之瓣,清光化帶──」

  櫻蹤術法再出──粉色櫻瓣浮現竄涌成飄緩的長帶子,隨著蘭飛揚手,要飛往湖心,她想借櫻瓣化出的琉光捲住班吉,沒想到櫻瓣化出的琉光一觸到湖面,瞬間消失!

  「術法過不了湖!」蘭飛一愕。

  此時樹幹再次傳來劈啪的龜裂聲,班吉驚叫,人與枝幹都垂得更接近湖面!

「青泉!」

  蘭飛馬上縱身奔去,同時揚聲叱喝,天際昊光磅落湖岸邊。

  「青泉──散形跨界──」

  青泉杖拔飛起,當空疾速旋轉,竟成一道光杖,隨即光如暈開的散點,轉化成一道手臂寬的綠色平道,從雪地延伸橫跨到大樹上,蘭飛躍上,湖心上的枝幹同時斷落!

  「救命呀──」班吉隨著斷落的枝幹要墜湖時,竟見到另一具屍首浮出湖面,發白的眼與他相對,他恐駭大喊!

  掠眼之瞬,後頸一個拉力,將他拉回更結實粗厚的枝幹上。

  「飛……飛飛姊!」他唇青,面色駭到發白的抓緊來人。

  蘭飛安撫懷中的少年,同時看著下方湖心的變化。

  親眼見著這具飄浮出的屍體,在無風無外力下,竟自己在湖中旋轉,每轉一圈,外形開始凹陷腐爛,沒幾圈已成為一具白骨,血肉活生生像被湖水洗消掉!

  隨即整具骸骨像被湖水浸洗很久般,骨架越來越細白,如同浸洗好幾年的歲月,不知幾圈后,整個骨頭粉散掉,一具屍體就這麼不見!



作者: slowonetwo    時間: 2016-7-18 03:21 PM

本帖最後由 slowonetwo 於 2016-7-19 09:34 AM 編輯

 【第十一章】

  班吉被帶回湖岸邊后,整個身軀幾乎癱軟趴在矮岩牆上,湖心上發生的一切讓他恐懼至極。

  「拿去吧。」蘭飛收回青泉杖,將一朵紫色的大花遞到他眼前。

  「『鏡煙』!」班吉驚喜接過。「飛飛姊,你……你是誰?」他知道這話問的奇怪,但看到她方才施展的身手,班吉知道她絕不是一般旅人。

  「我是『光城聖院』的人。」為免他多心,蘭飛直接說明。

  「是那個傳說中的『光城聖院』?」他雙眼亮起,往來的商人、旅者常說世界各地的傳聞軼事,「光城聖院」的故事是大家都熟知的傳奇!「飛飛姊是來抓這湖裡的妖魔嗎?」

  「這個……咳,你先把花拿回去,你的父母找不到你會很心急。」

  「謝謝你,小幸昨夜又發高燒,幾乎……你不一起走?」

  「我想再看看這座湖。」蘭飛替他將「馬蜒駝」牽來。

  「飛飛姊,這座湖裡面一定住了會吃人的魔物,你要小心。」從小到大一直聽聞長輩告誡他,今天終於親眼目睹,嚇死人。

  「我知道,你快回去吧!」她拍拍班吉。

  「馬蜒駝」疾行離開,蘭飛再次走回湖邊,雙手環胸看著這座湖;「日出之形」也飛出她懷中,停到她肩上。

  「吱嗚……」

  之前湖心那一幕,讓岸邊的一人一蛋站著,好一會兒的沉默。

  「要我…..跳下去?」蘭飛問。

  「日出之形」晃著小狗頭用力一點。

  「二百五十歲的睿獸、優雅的淑女,偉大的事請教,麻煩到眼前說話。」

  蘭飛勾勾指頭,「小日出」飛到她眼前來

  「天呀,看那湖面──」她忽然驚慌的指著!

  「日出之形」才一轉頭,馬上被大掌給抓住。

  「我如果連顆蛋都騙不成功,那真是枉為專門終結稀罕奇珍的有為青年!」她抓住掙扎嗚叫的小狗蛋,抽出腰上一條帶子直接把狗蛋捆一捆,讓牠沒辦法飛。

  「跳下去是嗎──」蘭飛惡狠狠地咬牙,笑得一臉兇險。「你先去過水,沒成狗蛋骨骸,本聖使就義氣奉陪──」

  話一說完,掌中的狗蛋直接朝湖上拋去,當空劃出一道拋物線伴隨一聲慘嗚──

  馬上,更快的身影出現湖前接住,提起被綁成一團的「日出之形」,蘭飛決定嚇牠這一次夠本了,只見手中狗蛋,果然整顆嚇到發抖,兩顆大眼淚珠嘩啦啦落。

  「吱嗚……吱嗚……」「日出之形」明顯的哭得哀哀切切。

  「吱嗚什麼呀!」蘭飛沒好氣地道。「我如果跳下去,連吱都不用吱,直接散掉。喔,應該也會有一聲『嗞』,骨頭散掉的那一聲。」

  帶子一被解開,「日出之形」就蜷縮成一顆蛋彈動。

  「你敢跟我耍個性再彈襲我!」蘭飛一副試看看,扳動十指等著領教的模樣。「這裡可不是『光城聖院』,也不是司律庭,更沒有界賢者,你好膽試看看,看本聖使敢不敢在人生記憶中留下終結『日出』的事跡!」

  虛空的蛋顯然僵了一僵,撞了蘭飛幾下,飆入她大衣下,竄進自己的毛袋內,蘭飛胸懷不停的傳出一顆狗蛋哀泣的哭聲。

  她抓抓頭,想著自己是不是太過欺負牠了。「日出之形」可算是司律庭的寵物,未來回「光城聖院」,和司律庭的梁子應該會從這顆蛋結下,真是麻煩。

  只好隔著衣服陪笑再哄牠,小傢伙卻再也不出來了,她只好認命的繼續自己的任務,思索怎麼從這座湖找到「天穹罣氣」的方法。

  雖然這附近的人喚這座湖泊叫「噬人湖」,甚至認定有魔物作祟,但蘭飛很清楚一件事。

  「這湖沒有魔物。」非但沒有,還有一股很浩大、獨特的氣息,會是「天穹罣氣」?但在浩氣中又有一種詭異的波動。

  看著橫越湖心的樹幹,方才真正踩上樹幹才發現,這棵遠觀的赭紅樹幹,腐爛斑駁,卻沒在寒冷中死亡。那些花是吸取這些樹身腐爛的養分而盛開嗎?

  浮出的屍體從哪來?在極短的時間腐爛光,不留任何殘塊。

  這座湖不大、也不結冰,看似一座不流動的死湖,卻是水澤清澈,似有水氣竄涌,讓人疑惑真是死湖嗎?

  蘭飛拿出方才順道摘取的一株「鏡煙」花苞,放在掌心,她確實感受到一股微微的氣息,方才那朵盛開的「鏡煙」有更盎然的氣息。

  「彼岸花─鏡煙」,春之神留在北方的生命之禮,和她的「春之印」,氣息確實頗有相同的感覺。

  如果長在這兒的才是真正的「鏡煙」,那藍層獵魔者從「冰棘林」帶回要救蕾帕兒的「鏡煙」,會是……假的「彼岸花」嗎?

  蘭飛沉重嘆口氣,目前無暇多思此事,要怎麼解這座湖的秘密才是當前的要事。

  她將手中含苞紫花拋落湖面,只見花苞馬上開始旋轉,瞬間盛開,再瞬間凋落,化成虛無!
  「這個湖到底……」

  「日出之形」忽再從她懷中飛出!

  「喲,你不鬧脾氣了?」

  卻見「日出之形」飛到湖岸邊,直接探翅撥水亂拍。

  「『小日出』!」蘭飛嚇一跳,連忙抓過牠,檢視牠的翅膀,沒任何被水消融掉的情況。

「喂,尋短,也別挑化到連骨頭都沒有的方法,留點渣給界賢者和司律庭那一票老頭子懷念!」

  「日出之形」卻舔著自己被弄濕的翅膀,在她手掌和臂上跳跳跳的要她知道。

  「你是說這湖水沒有問題?是湖心裏面……有問題?」能在岸邊碰水就表示岸邊沒危險。

  「日出之形」別開小狗頭不理她,又飛回她懷中的小毛袋內。

  「看來還沒消氣。」

  蘭飛也到湖邊探指,沾上些湖水,端詳後放入嘴中,從指上嘗到獨特鹹味。

  「這是……海水?!」北方大地曾經超過一半都是大海。「難道…..」

  這附近雖有大海,但距大海可遠,若是海……

  蘭飛乾脆伸手,整個手掌放到湖水中,閉上眼、定下心神,開始呼喚對大海知之甚詳的人──大海之主,舞天飛琉!

  她體內曾經是「浪?濤」雙令涵養過的氣,只要這座湖真與大海有關,舞天飛琉定能聽到。

  只是「北北地境」已是陸上內地,再加上環境獨特,這麼一池海水,真能呼喚到飛琉嗎?

  懷著忐忑的心,蘭飛專註凝神,借著這池海水,不停的傳送呼喚的波動。

  一個上午,她手凍僵的伸出,弄暖了再放,累了再換另一手;這不結冰的水,可不代表它不寒凍,雖借著術法弄暖手指,雙手依然冷凍到她已快吃不消!

  不知過了多久,雙手拚命甩的運行術法祛寒,依然沒有任何響應。

  「飛飛?!」

  就在蘭飛想放棄時,湖水水面忽傳來清晰的聲,接著水面也浮現影像。

  「飛琉!」蘭飛驚喜大喚,再次跪回湖岸邊俯身。「飛琉──你聽到我的聲音了?飛琉──你……你──是男人?!」

  水面上映出繁花綠意的花園,一頭藍髮清俊的少年坐在造景華美的噴水泉邊,蒼藍的髮色隨風散撒,像充滿豐沛的生命力,揚舞在主人一身瀟灑的男子裝束上。

  但最讓蘭飛訝喊的是,那半敞的衣襟,是男子平坦的胸部?!女扮男裝,也不能扮成這樣呀!但眼前的人真的是舞天飛琉。

  「我沒說我一定是『女人』。」舞天飛琉藍髮下的「俊顏」,興味的支著顱側,慵懶一笑。

  「可、可、可……我記得……跟你睡在一起時,那身形明明是女子!」還很柔軟呢!「慢著,我還跟你共浴過,從肉體看來,你、你絕對是女人沒錯呀!」

  「我也沒說我一定是『男人』!」

  「你……你……半神魔人的血統。」蘭飛想起來了,半神魔人某種程度和至上界的聖天使一樣,性別未定,必須到成年或特殊原因才會定下性別。

  飛琉的血統一半是人類,外形上偏女子七成,但有三成定然是未定性別的半神魔人血統,再加上她身為大海之主,定然運用這能力,轉變一時的外在性別。

  「看來我的寵物『風』變聰明了,哪天你若想再回『西海雲台』當只寵物,本少爺會好心收留你的,畢竟你的姿色多少可為『西海雲台』添點光彩。怎麼,你看起來在冒冷汗?」

  「請你……不,請你千千萬萬不要頂著這模樣見月帝。」以月帝的心胸,她的下場一定很可怕。


「這麼久沒見,你的出息沒長進,倒是能力好像暫時穩定住了。」蘭飛曾經被「浪?濤令」涵養氣息,隨著海波傳遞的呼喚也了解她的靈力情況。「不像得回『魂神之軀』,靈力又暫時恢復……呵呵。」

  舞天飛琉像了解般笑起。「看來你也做點有出息的事了,只是,算計月帝你雖不陌生,卻總是先威后孬呀!」

  對大海之主的奚落,向來酸得蘭飛磨磨牙,在有求於人下,忍住。

  「你不在『西海雲台』?」看她身後的景色,不是「西海雲台」,也不是海上國家。

  「我在陸地上,如果不是你有『浪?濤令』的氣息,那樣的呼喚是傳不到我這兒的。」舞天飛琉揚眉。

  「這就表示我倆的緣分深切極了,我只能依靠你……咳,是神勇、帥氣的你!」

  「找我幫忙呀!」舞天飛琉拉著長音,顯然沒什麼幫人的熱誠。「給我一句必須出手幫你的動力。」

  「以我們的交情──」

  「人不在身旁,交情也不在。」藍髮下的俊顏沒什麼勁頭一呿。

  「我這麼悲慘、可憐的要求你……」

  「沒出息和軟弱是我最討厭的。」

  「如果你今天不幫我,他日我會和紅髮大哥一同殺到大海上,翻了你的『西海雲台」,到時別怪我不留半點舊情。」一場交情,不用真到這地步吧!

  「下戰帖呀!可以,我就接你這個戰帖,但還不足以打動我幫你。」

  這時「日出之形」忽然又從她胸前的袋內飛出,看到湖面映出的畫面,玩興大起的飛上前看。

  「靈獸!」舞天飛琉綠瞳亮起,看得出這隻貌似會飛的狗蛋來歷不凡。「哪來的小傢伙?」

  「這是一隻偉大、獨特,在無數人的期待下降生,靈界已經完全絕跡的小睿獸『摩波圓般獸』。」蘭飛馬上抓過「日出之形」,把牠按在掌心,圓蛋的肚朝上。

  「牠是豐富的經驗與智慧的結晶,也是一隻優雅的淑女。瞧瞧牠的造型,弧度線條多麼美麗,全身的毛色帶有晨曦的輝澤,多麼朝氣,縮起來的模樣,恍如是顆飽滿、可愛的『日出』小蛋。」

蘭飛把牠的翅膀、狗頭、四肢全攏在一起后,再「嘩」的拉開,把牠架上前一點,攤展給舞天飛琉看清楚些。「展開雙翅,美麗的色澤,搭著那狗兒般的小臉,吉祥又可愛,無聊放在身邊可以解悶,帶出去可以炫耀,完全不丟主人的臉,真是送禮自用兩相宜。」

  「你這意思是……要拿『摩波圓般獸』當交易品?」

  「是,如果大海之主有興趣的話,這狗蛋……咳,偉大、罕見的『日出之形』,可以奉送。」

  話才說完,手中的小傢伙馬上蜷成一丸怒彈她,從四面八方各個方向,彈到蘭飛怎麼擋都沒
用!

  「喔、喔,很痛呀!讚美你也不行,難道要說你是坨狗屎──唉呀!」這次新仇舊怨,小傢伙完全不留情的狠彈不休,從她的頭、臉、手、腰,要把先前被彈一輪的仇給報回來。「我又沒說鐵定會賣了你,不要再彈了──」

  「好吧!」看著蘭飛抱頭湖邊跑一圈,湖面上的聲終於道。

  「飛、飛琉你……你……答應了?」賣力請求,還被彈打到氣喘吁吁的蘭飛,滿頭散髮的趴到湖邊,「日出之形」伏在她頭頂咬她的髮。

  「你把自己的尊嚴貶到這麼低,再不答應就顯得我沒人性了。」

  「飛琉,你在和誰說話?」

  男子的聲從舞天飛琉身後傳來,隨即一個熟悉的影像映入水鏡中。

  「飛飛?!」水鏡中出現的銀髮少年看到蘭飛有些一怔的喚。

  「翔──」蘭飛錯愕。「你......你怎麼會跟飛琉在一起?」

  「這原因可偉大了。」回答的是舞天飛琉,但卻瞬間恢復成女性,因為那半敞的衣襟,看得到高盈起的乳溝。「我到陸地是為了完成大婚,對象就是日光城的小王子,也是『四季司聖』中的冬。」

  「嗟,玩笑不要開這麼誇張!」什麼時候老弟冬要結婚,她會不知道。

  「翔,給她點證據。」只見舞天飛琉一臂環下翔的頸項,柔軟的唇先吻上他的耳繼而覆上冬微愕的唇;翔有些蹙眉,卻沒拒絕的任她吻上。

  蘭飛已經張大了嘴,因為冬向來不愛親近人,沒推開、沒拒絕已經是天大、地大,不得了的事!他們兩個、他們兩個真的……是這回事?!

  「你的眼珠子和下巴快掉下來了。」舞天飛琉非常好心的再講解清楚。「事實上,是『光城聖院』為了攏絡大海之主、我,決定送出最貴重的禮。『四季司聖』中最引人遐想的冬,雖然不是免費得到的禮,但很值得。」

  「大、大司聖把冬賣了!」她不相信這死老頭,會沒天良到這程度。「就算是人口買賣,日帝也會出重金買他才對呀!」

  不要說現今日帝是翔的堂哥,很疼愛他,光說冬是上任日帝的兒子、日光城的小王子,不管怎樣,日光城都要買回去呀!

  「這一點呀,該說與其讓日帝買回去,不如和大海之主結親是更划算的吧!」舞天飛琉又是以那哼出鼻的笑聲,要她動點腦似的。

  「身為四大聖君,日帝怎麼樣都和『光城聖院』同一陣線,讓他買回去,大司聖只有一種利益;賣給大海之主,不但得到一大筆金額,還可得到大海之主堅定情誼,可是兩種利益。」日帝和月帝不同,與「光城聖院」向來友好,不必再費心。

  「翔,飛琉說的是真的嗎?」蘭飛直接問弟弟。「你、你和她,你們兩個……」

  冬難得的沒有立即給答案,只是問蘭飛:「你在『北北地境』的哪裡?」

  「嗯,這個問題就不許你問了,否則她的求助我可不理會。」

  舞天飛琉攔著冬,不讓他更靠近。

  「送你一個大禮吧!等牠在靈界完成最後的養復,就會到北方去;成長后的力量會讓你吃驚。」舞天飛琉攤手。「我很想獨吞牠,可惜牠只認你為主。」

  「你說的難道是……『賽達』!」

  「七日後再呼喚我吧!我不在大海,對大海的掌控受限,海流動態要走到『北北地境』再藉由『浪?濤令』傳回給我,差不多七天,所以,再見。」舞天飛琉灑然揮手,直接道:「七日後沒見到你,這個約定就當取消了。」

  「等一下,飛琉──」

  蘭飛錯愕的面容,隨著水面影像而消失,坐在豪華造景噴泉邊的舞天飛琉已轉成男子清俊的外表,大笑起。

  「怎麼,沒什麼話要說嗎?」

  只見翔站在水泉邊,望著湖面沉思,銀白的髮在陽光下更是耀眼,襯著那清透、嚴肅的俊顏,不語的唇相當沉斂寡言,讓人大感這對姊弟的迥異。

  「你那寶貝姊姊如果有你這種性格,很多事都不會招惹上。話說回來,就是沒你這種性格,她才讓人愛不釋手呀!」

  舞天飛琉從泉水岸邊起身,經過翔身旁時,伸手掠過他的銀白長髮,看著那亮如日輝的髮絲從指中滑落。「怎麼,還是沒話可說?」

  「婚禮?」簡單二字,翔看向舞天飛琉。

  對這終於敲出口的兩個字,舞天飛琉更是笑開懷。

  「身為光城聖使又是日光城的小王子,大海之主迎娶當然不會失禮,定要世紀隆重,記得那天要解開封印,以女子之身接受大婚。」

  陽光下,看似兩個俊逸、修挺的少年,錯身佇立般的斜睨相對;冬,銀白的長髮下,神態更見幽思;舞天飛琉蒼藍髮絲下的深綠眼瞳卻閃動著頑俏。

  「你和學院長同樣,一股清聖、禁慾到撩人遐想的氣韻,放心,大海之主言出必行,就娶你冬之聖使當新娘子也很有趣呀!」調侃般的戲謔似真似假,長指撫過翔的下顎,悠笑走人。

  被舞天飛琉作弄的蘭飛,回到落腳的小木屋時,猶感滿心郁惱。冬和飛琉是真的假的?

  要進木屋時,想到讓班吉拿回來的「彼岸花」,她走往一段距離外的前方主屋,有些蹙眉。平時這時間,小鬼們都在屋后附近玩,看到她都會一擁而上地問長問短。在這極地,過往旅人讓他們都很好奇,怎麼今天這麼安靜。

  主屋前的雪地上,幾隻大型的「馬蜒駝」被系好鞍帶,一具被特別整理的木箱包裹著潔白布疋;鄰近幾個鄰居都來幫忙,個個都哀傷的掩面哭泣。

  「飛飛姊──」

  一看到走來的蘭飛,班吉跑過來,激動的抱住她,痛哭失聲。

  「發生什麼事了?難道──」

  「小、小幸……死了!」班吉仰頭看著她哭道。「她本來就昏迷不醒,昨天半夜,她好像就沒氣息了,我才想要拿『鏡煙』,但是……」

  「『鏡煙』沒用嗎?」蘭飛驚問。

  「我一拿回來,媽媽就煮成水給小幸喝,小幸真的醒來,還跟我們說話,但是沒多久就……七孔流血……死了。布魯醫生趕來后,說我拿的可能不是真正的『鏡煙』,他聽說真的『鏡煙』,花是熱的,所以……飛飛姊,小幸死了!」

  蘭飛愣在當場,只能看著前方鄰居幫忙男主人將包裹潔白布疋的木盒,綁上一隻「馬蜒駝」背上,協助將其它物品捆上另外的腳力身上。

  「我們要到『良侖』的神殿去,那裡有神官會為小幸祝禱。」班吉說著時,前方的男主人夫婦看到她已一同對她鞠躬。

  「老爹、老媽知道是你救我的,他們跟你道謝。我沒有說你是『光城聖院』的人,我想你可能不喜歡人家知道你的身分。」

對這個懂事的小孩,蘭飛撫著他的頭,看到主人夫婦和幾個孩子們都滿臉哀傷,她也悵然,內心卻也不禁跟界賢者有同樣的想法:「鏡煙」傳說是真的嗎?春之神為遠古時期受盡妖魔荼毒的萬物所留下的一線生機,真的存在嗎?

  「等我們辦完小幸的後事才會回來,這幾天家裡內外,鄰近的大嬸們都會來打理,飛飛姊,你的三餐,他們也會打理好送到你住的地方。」

  「不用擔心我,你們一路上要小心。」蘭飛輕吻小男孩的髮,溫聲道。「多保重。」

  男女主人再次朝她鞠躬致意后,全家坐上「馬蜒駝」,蘭飛目送他們離開,在原地幽立許久,繼而沉重一嘆。

  望著天際高懸的明月,清朗的月暉淡灑在一頭雪色白髮上,蘭飛佇立雪地片刻,拿出極光照射的晶石,這是只在「北北地境」這種極地之處才有的。被極光照射后的海冰結晶或雪石,也是商人們辛苦奔波寒地,就為取得的奇珍。

  這七顆晶石是蘭飛特地前往海岸冰原走一遭,她以能力取得更加精華凝粹的晶石。

  「櫻之輝,清氛納氣──」在掌心上的晶石上方,粉色影光像虛線點空,點旋盤繞,隨即煙化成七道粉塵光霧,進入七顆晶石內。

  「以櫻氣為循,木屋為心,化鎮界定石,七方定點──」

  蘭飛一叱,掌心七顆晶石各自飛散,以小屋為中心點,落入雪地各個方向,相連出一道粉色光線,而至斂藏。

  以晶石畫出隱藏結界,將徹底消斂氣息,隔絕任何術法追蹤。這樣的術法出了「北北地境」之外,尤其對聖君或光城聖使以上的人,作用不大。

  但「北北地境」,地形、氣流都很獨特,以極光晶石所畫下的隱藏封印所起的作用雖有時效,對像聖君這種身分、有力量的人,大概只有半天時光,但已足夠。時效一到,她也睡醒,完美的結果。

  「『小日出』,幹嘛往那邊睡,你不是很愛窩在我的頭髮中睡嗎?」要入睡前的蘭飛,看到把小毛袋抱著要往爐火邊掛鉤飛去的「日出之形」,直接攔住牠。

  「小日出」搖著頭,要從她手旁越過,卻被蘭飛一把撈回。

  「一起睡、一起睡,不用客氣。」蘭飛大方的把牠塞進毛袋內,一掌把要竄飛出的小狗蛋押到枕頭上。

  「分你睡就不用客氣了,記得,半夜看到我樣子不對的時候,一定要叫醒我,知道嗎?」她一副欺凌弱小的逼近那顆探出的小狗頭。

  「日出之形」威武不能屈的搖頭。

  「我一直很有興趣,狗蛋的內餡是什麼,跟雞蛋一樣只有蛋白和蛋黃而已嗎?」她一把握緊小毛袋道。「我喜歡爆漿餡料,先掐爆看看吧!」

  吱吱嗚嗚的叫一聲后,小狗蛋用力點頭了。

  「太好了,結伴同行就是要互相照應,真高興你了解這點了。」

  雪夜反映的星月更見幽亮,也更透月夜的岑寂,「日出之形」烏亮的黑眼瞥視同睡的白髮之人,確定對方熟睡后,爬出毛袋,飛上半空的觀查床鋪四周情況,再看向窗外的月色。

  隨即小小身形再探進毛袋內,扒出自己預先準備好的小小東西,拋丟在蘭飛的四周,再飛到半空,揚展一雙小小羽翅,渾身的毛髮敞豎,拍動微波氣流,周身發出亮藍光暈,此時天際明月照下一道月光,穿過窗戶,借牠之引,照亮整個床榻!

  空氣中透著不穩悸動,當絲綢錦緞映入睜開的紫瞳時,隨著眸子警覺一銳,猛地將身上的被褥掀揚,這一瞬,蘭飛已疾掠出這座美麗典雅的大床,在「銀月古都」中,屬於月帝寢殿內的大床!

  被子再落床鋪時,床上已無蘭飛的身影。

  月帝寢殿內有很多獨特的深色石長柱,蘭飛側身在兩道深色石柱后,她的眉心微綻流影清光;從日前,她就知道上父所賜予的「凈琉光」不能反彈月帝的力量,但,應可暫隱她真正的氣息。

  就在她這麼想時,周遭長柱忽消失,她沐浴在由上方漫灑下的柔黃輕光中!

  蘭飛抬頭,上空像以月光凝化成的片輝,層迭交錯,穿透堆棧的片月之華,灑下滿室清蒙淡柔,她竟站在月帝寢殿的正中央!

  「這──」就在蘭飛詫訝時,她發現自己周身透出微光,一照到月光,就連皮膚都像漂上光華,無論置身哪裡,都像與月光相呼應般。

  木屋內,沉睡的白髮人兒,身邊同樣有著小小碎碎的晶石,繞著她周身一圈發光,將她整個人的行蹤清楚鎖定。

  「『日、日出之形』,你這陰險的小狗蛋出賣我!」能對她近身做這種事,還碰巧又是極地才有的極光晶石,用腳想都知道是誰。

  蘭飛用七顆晶石定在小木屋周遭,畫出隱藏封印;「日出之形」也用七顆小碎晶石放在她四周,卻是直接鎖定她這個人,無論木屋外的封界晶石隱藏力量有多強,她個人卻永遠獨立出來,被月光鎖定。

  爐邊掛鉤上的小毛袋,「日出之形」早已酣然入睡,牠已經給那個冒犯二百五十年崇高睿獸,還想買賣睿獸,很可惡的春之聖使好看,把她的行蹤出賣給月帝。

  今夜「小日出」睡得特別香甜,還打算第二天睡到日正當中,因為那個在床上的白髮同伴,今夜一定會有很慘的遭遇,第二天什麼時候「醒來」都是未知數。

  夢中的蘭飛渾身僵硬,因為一個熟悉的氣息來到身後,輕柔的力量從身後覆上喉間,是月帝的指掌,撫著她發顫的喉嚨。

  「朕,該怎麼處置你呢!」

  「月……」膽戰已不足以形容她此刻從背脊竄上的感覺,尤其那上下撫游在下顎的長指,已扣住她的咽喉。

  「怎麼,朕還沒咬掉你的舌頭,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嗎?」

  冷冷低笑的聲,薄柔的唇緩緩開口。

  「從現在起,面對朕,你的話和行為都必須是真實從內心而出,你的心對朕再也發不出虛偽之言。」

  不是意識之音,而是真實的從月帝口中說出的話!

  「你的謊言,朕已聽得太多。」輕吻的氣息俯到她耳邊。「朕的髮,帶給你的,是防護的力量還是躲避朕的力量?」

  「我……」蘭飛張唇,冷汗卻淌下,戰慄從每一個毛孔內竄出。

  「飛飛。」

  當月帝再喚時,蘭飛猛地掙脫月帝,沖向床邊的一面大鏡,眉心透出「凈琉光」,無論現實或夢境,鏡子就如另一個通道,只要夠強的力量,就能藉此衝出結界一個破口!

  蘭飛一摔入鏡內,整個人再像被一股力量給吸飛,跌落一個柔軟的地方,還不及意識來到什麼地方,便先聽到浪潮輕音。

  她抬頭,映入眼中的是藍黑靜夜的海,浪濤湧出月暉亮意,潮音輕送幽幽雅樂,天際忽出現划空星河,瞬間點亮夜空,隨即就如一條銀帶子緩落海中。

  這不是一般的大海?這是擁納天際繁星的星海,還有那堆湧出的波浪,像有生命般躍划虛空,散出點點亮意。

  「銀河星海……星子構成的大海!」

  月亮……蘭飛這才發現她像趴在一座圓形的垂紗榻上,非常輕柔的枕被,舉目皆泛著暈柔月華,星海邊的海砂,是月暉灑下的月砂!

  「星辰的海……月光的砂……」是月帝下了重重的力量,將她鎖在月夢中的結界,就算天亮,沒有月帝的允許,她也離不開!

  榻上傳來跨上床的下陷,趴在床上的蘭飛,知道今晚怎麼樣她都得面對月帝的怒火,她垂首,抿緊唇瓣。

  「你的行為只讓朕確定一件事,朕要你春之聖使付出謊言、欺騙的代價。」

  蘭飛從眼角看到面頰邊垂下金燦的髮,交錯在白髮中,還有撐到她顱側邊的掌,月帝覆俯在她身後。

  「我……」她知道自己該說話,否則只有讓月帝更生氣,但是……她閉緊眼,連回頭都失去勇氣,他對她如此生氣,甚至來到了北方?!

  「失去言語這層面具,你連面對朕都不敢了?!」

  一掌攫住她的下顎扳過,蘭飛只感強硬的唇舌狠狠纏住她的,緊密的吸吮、糾纏,逃不開的令人頭暈目眩!

  「月帝──」

  幾乎蠻橫的纏吮,她感到一股怒意的恨幾乎要藉此烙進唇中,難受得令她痛顫。蘭飛推開他,掙扎著想從他身下脫身,卻被他拉回身軀!

  「天御……」

  終於睜開的紫瞳對上那雙沉厲藍瞳,蘭飛恐慌的看著月帝,冷睨著她的眼,身形,氣勢幾乎釘住她的一切。

  「朕要的是活生生、真實的你,不是透過『魂神之軀』的洩慾傳遞感覺,除非你真逼得朕這麼做!」

  厲銳藍瞳看著她,意識之音在蘭飛耳畔低回,這是月帝在「荒漠鬼蜃」對她說的。

  「你、你想──」

  「飛飛,朕再一次對你付出信任,別欺騙朕,更別逼朕用出這種手段。在『荒魁之原』,朕已饒過你一回,再發生,朕所會作出的任何手段,將是你想不到的!」

  月帝絕寰的容顏銳視著她,伸手解開身上的衣物,天生的君王沉威和美絕的俊顏,交織出的威嚴,震懾到令人無法呼吸。

  「這些話可留在你心中?還是你從沒把朕的話當回事!」衣物敞露出的修長身軀,每一寸都透著迫力。「在夢中佔有你,一點都不能平息朕的怒,卻可聊慰朕對你的渴望與心情,還有你一再的謊言欺騙!」

  蘭飛看到他左心口上嵌著一道粉色的櫻花寶石!

  「『魂神之軀』……」月帝將它鑲嵌在心口上!

  「朕恨不得也能將你如此鑲嵌在心上!」猛然拉開她的衣裳,蹦露出圓潤的赤裸雙峰!

  「天御──」

  好幾次她惹他生氣,卻從沒像此刻一樣,寒慄從心底升起,她恐懼眼前的月帝!

岑寂的暗夜,一道光影疾速馳飛在冰原雪山中,像流星橫越天際,又像一道雷閃掠划長空,飆速的光影來到「北北地境」的邊緣,冰山稜線幾乎讓人以為是盡頭,但光影竟穿過這雪山峻嶺。

  眼前是一片無邊際的冰原,勁風卷掃霜雪,光影像有一道氣膜保護般直衝下方兩座冰原中的裂縫,一路疾馳至一大片斷層斜冰前,斜冰下方凹陷出一個大空間,空間內,錯綜複雜的冰柱交錯。

  莫英東踏上了這處空間,暗夜照不進的冰原下,雪冰和冰柱之間竟各自輝映出光輝,該說這空間深處的冰層有光源。

  「鏡魅」和「影魔」離開被封印的「邊谷晴空」畫作時,雖還無法離開「沼綠古城」,但是已能和「黑魍古魔」取得訊息;因此他從「影魔」意識中攫獲的地方,應是此處。

  這是一處不曾有人來到的地方,非一般人可靠近,嚴寒凍骨,如非有獨特的氣息保護,莫英東也無法在此久待。

  他走進這空間深處,還有一道僅容一人可行的裂縫,越至深處越見光源,終於前方一個大洞透出各色華光。

  他一走進,眼前豁然大亮的,是一個寬廣的大冰崖,冰崖對面,像水一樣源源不絕的光燦水瀑,莫英東看得出那是至上界的聖光所化的泉水,聖光之泉瀑磅落在一片黑色的冰岩前。

  「黑色冰岩透出『七光虹箭』的力量,這裡果真是『黑魍古魔』的封印處!」

  「令人厭憎的──神魔氣息──」黑色冰層后,忽然傳出啞詭的沉音,驀然冰崖對面飛竄出無數的冰箭密麻如雨銳射!

  莫英東的身形消失,冰箭落地全融化。

  「隱斂的清聖氣息,呵呵呵,你的氣息倒可供本魔滋養魔元。」

  「古魔殺我就斷了一條及早擺脫『七光虹箭』的生機!」莫英東再次出現,昂然站在黑色冰層前,雙手環胸道。

  「你可以解開『七光虹箭』?」

  「我無法讓古魔的肉體擺脫『七光虹箭』的箝制,卻可以提早讓古魔的意識擺脫!」

  回應的是一陣撼搖冰山的獰笑。

  「本魔的意識早已擺脫『七光虹箭』的箝制。」

  「古魔的意識只擺脫六成,要寄存肉體才能成事,且一旦出來,就得要再十天才能出現。」莫英東早知之甚詳的道。「古魔雖藉此獵取了萬物的靈氣,卻苦於沒有實體之軀,依存的肉體也不過綁手綁腳,畢竟人類的軀體禁不住強大的魔氣,還有,過不了北方地界太遠的地方。」

  「呵呵呵,說下去。」黑冰層后的人有興緻了。

  「我能讓古魔的意識實體化,雖然一樣只能在夕陽西下和黎明出現時這段時間內行動,完全擺脫限制后的『魔意識』,不但可離開地界,瞬行千里不受拘束,古魔想做什麼,都可讓『魔意識』實體化來進行。」

  「『七光虹箭』的力量已褪,再過不久,本魔的軀體就可擺脫限制,又何必急這一時,聽你這小子狂言。」

  「如果古魔不急,那就是我多事了,我以為『七光虹箭』的力量弱了,卻不是那麼好擺脫,不然古魔也不會讓意識只擺脫六成限制;再說古魔也擔心從『七光虹箭』脫身前,被當初制住你的人,也就是現在的『光城聖院』找到封印之地。」莫英東幾乎點破地道。

  「否則古魔也不用急著以『魔意識』吸取靈氣,想及早滋養魔元,為的不就是在『光城聖院』找到前,放手一搏嗎?」

  黑色的冰層透出深沉的低息。

  「你不是魔物,卻有遠古魔物的氣息;身上還有清聖氣息,對你這樣的人,本魔不想打交道。」

  「我與古魔一樣,為達目的可不擇手段,但可以確定一件事,我不是古魔你的敵人,也不會是你的戰友就是。」莫英東聳肩,對和魔連手,他向來沒興趣。

  「你的條件?」

  「我希望古魔肉體擺脫『七光虹箭』限制的那一天,第一個滅除的地方是東方僧團。」

  「東方僧團?」

  「差點忘了古魔對這世界還不熟悉,東方僧團某一種程度,像另一座『光城聖院』,只差位處東方世界。」

  「東西兩邊各有『光城聖院』,這世界變得這麼有趣。」「黑魍古魔」聲調亢昂。「你想毀掉東方僧團的原因?」

  「私人恩怨,不值與古魔多提。」

  「僅此條件?」

  聞言,莫英東掀唇冷笑。

  「輕蔑的笑容,會為你招來即死的殺機。」

  「一個東方僧團就不是古魔你能輕取得了,若真問我第二個要求,魔皇大公如何?」

  黑色冰層後有瞬爾的無聲無息,隨即震搖冰山,卻非之前那撼聲的狂笑,而是怒意的叱吒。

  「遠古神魔──『撼宙之毀』!」黑冰層揚出濃綠雜著鮮紅似的血攤。「本魔以血履行這個交易。」

  「那麼,今夜,古魔的意識將可大逞魔威了。」莫英東拿出一個獨特的紫色圓盤。「這是遠古時期,春之神留在北方的生命之禮,上百朵『彼岸花─鏡煙』煉成的,它能抑下『七光虹箭』的力量,助古魔意識脫離,一旦脫離,以古魔的能力要實體化已非難事。」

  來到冰原最上方,風雪已停,一片罩著黑夜的雪白,看著遠方,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。

  莫英東沉思的看著天際,轉身欲離時,卻看到遠方有人提著燈火走來。他皺眉,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到這,來者是妖魔或者……會術法的人?

  當來人魁梧的身軀漸漸清楚,莫英東大驚失色!

  「你──星宮神將!」一見天梁,他錯愕。「為何──」

  「你是……對了,跟在春老頭身邊的少年!」天梁也認出對方,在崋煌堡時匆匆一面,當時忙著事,春老頭沒多介紹。「春老頭也在這附近嗎?」太好了,找到人了。

  「原來如此,難怪始終找不到……」莫英東像突然間了解了什麼。

  天梁不解的看著他震愕又喃言的神態。

  「春老頭呢?」

  「呵呵呵,幹得好呀,小子。」幽沉的詭笑從黑夜中降臨,席捲大地的魔氣,幾乎瀰漫冰原。「本魔意識一出關就有這麼美麗的獻禮。」

  「『黑魍古魔』──」一感覺到熟悉又強大的魔氣,天梁大驚,因為出現在莫英東身後的魔物,不再是操控肉體,而是以意識的實體出現。

  「這個人就當本魔意識實體化的第一份禮物吧!」

  走到天梁眼前的魔物,相當高大,藍黑的髮,在黑夜中,更透出那張青銳透白的冰雕面容,陰魅的寒氣,眼瞳妖異的瑩惕青金,看著天梁,那噬血已久的魔性,讓右眼下的血色流紋,更加妖紅。

  「但隨古魔之意。」莫英東淡看天梁一眼道。

  「你和妖魔勾結!」天梁驚怒。「春老頭知道嗎?還是──她被你害了!」

  「先擔心自己吧!」「黑魍古魔」綻出殺人時的森寒邪笑。「星宮神將!」

  不待天梁作出任何行動,腳上已感異樣,無數細黑線從腳底竄入,瞬間,黑線像蛇的吐信,從天梁喉頭穿出!

  黑線再繞過粗碩的頸項,天梁連意識何事都不及的,只是定睛看著眼前景象開始歪斜,手上提的燈火砸落,焰光很快被雪地的寒冷覆滅,被斷划的顱首從頸項滑落!

  「哈哈哈──光城聖院──金曦聖天使──風湛聖天使──至上界的那群神──等著本魔在人界──再開殺戮的血腥吧!」天梁未及落地的斷首被「黑魍古魔」一把抓起,仰首狂飲那斷首灑下的鮮血,恣狂大笑。

  莫英東冷目看著,神態像和這寒冷同化,面無表情。

  「嗯──聖院的餘氣!」「黑魍古魔」猛然再看地上天梁倒下的軀體,一掌貫入胸膛抓出那尚有餘溫的心臟,擰碎后,一個戒指在手中。

  「那是『將魂戒』。」

  「『將魂戒』?」

  「『四季司聖』有四季之神所賦予的四道花印,以此知道光城聖使在外的生死;星宮神將一旦確認,『光城聖院』內的三位神祭司便會賜予『將魂戒』鑲嵌在心上,神將若出事死亡,『將魂戒』便會回歸『光城聖院』。」

  「哼!他們不用知道了!」「黑魍古魔」一把就要捏毀「將魂戒」。

  「古魔何不讓『將魂戒』回報,藉此給『光城聖院』一個警告也好。」


  「說得好,他們還掌握不到本魔的封印地,就讓他們恐懼本魔的現身吧!」

  「黑魍古魔」一攤掌,「將魂戒」馬上成一道光影飛出。

  「『闇魍獸』!」虛空傳來坐騎的呼喚,「黑魍古魔」一陣沉哼。「小子,等著本魔肉體脫離『七光虹箭』后,回給你的大禮吧!」

  看著「黑魍古魔」化成青瑩光鋒,消失夜空,莫英東的身形也瞬間消失,片刻后,再回原地,攤開掌,從天梁體內飛離的「將魂戒」被他握在手中。

  天未亮,看不清雪地上的鮮紅,只聞到傳來的血腥味,天梁斷首的身軀、滾落一旁的顱首,莫英東的眼更見深沉。

  南方「轉裁庭」大殿上──

  當帶著黑旋的氣流盤繞上「地縛鎮柱」時,燦昊如日光織成的光網,縛住龐大的魔獸,野獸的咆吼響遍「轉裁庭」!

  「闇魍獸」巨大的身軀在大殿上不停扭動,四周的侍衛全拿著長槍要壓制住掙扎的魔獸。

  「天相大人,牠的力量很大!」侍衛的首領對來到大殿入口處,一身亮皮黑衣褲的主子道。

  「你們退開,此獸需要從眉中刺入光印,讓我引日帝的力量。」

  屬下們全退到一旁,就在天相要畫出空間,接引日帝光印時,一個強大的魔氣忽從身後襲來。

  遠方,「臨境殿」內,王座上的日帝赫然起身。

  「天相!」日帝踏入前方泉水,身形消失。

  同一時間,「轉裁庭」內,眾人無不看著眼前驚恐大叫!

  「天相大人──」

  在屬下個個駭瞠的瞳中映出──黑色細線竄出天相大人的喉嚨,接著顱首竟從頸上滑落,只余被斜劃開的斷頸身軀還站著!

  ──待續
  附註:敬請期待《月夜櫻飛》第四集──《天穹罣氣》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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